野性痴迷：豢养珍奇野生动物的乐趣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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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各地，普通人家的后院、车库和客厅里，人们的床上、卫生间和地下室中，被当做宠物驯养的野生动物与它们的主人共同生活着。研究者认为，美国家庭收养的禽兽数量比栖居在该国所有动物园里的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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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俄亥俄州的约翰·马图斯在这只熊还是幼崽时，出于冲动买下了它。去年夏天他把熊送给了一架野生动物庇护所。“她需要与自己的同类待在一起。在笼子里生活太孤独了。”

　　在美国各地，普通人家的后院、车库和客厅里，人们的床上、卫生间和地下室中，被当做宠物驯养的野生动物与它们的主人共同生活着。研究者认为，美国家庭收养的禽兽数量比栖居在该国所有动物园里的还多。珍奇宠物贸易是一项日进斗金的产业，但引来了从动物福利倡导者到野生动物保护者的一致抨击。他们说，把圈养条件下繁殖的野生动物带回家中不仅危险，而且残忍，理应被归为犯罪。然而这个问题远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

　　至少对于莱斯莉-安·拉什来说不是。她是一名驯马师，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城外有一片3公顷的农场。风扫过棕榈树时，枝叶间会发出簌簌的响声。拉什57岁，慈眉善目，一头金发，以饲养、训练吉卜赛马为业。在她的马棚前面有一座用铁丝网围成的宠物园，里面养着三只雄性袋鼠、四只狐猴、一匹麂（一种原产于亚洲的鹿）、一头迷你猪、一只蜜熊和一条狗。它们杂居一处：狐猴四处腾跃，袋鼠侧卧安眠，小猪乱拱泥地，麂挺着优雅的鹿角。

　　拉什神清气爽地在她的珍奇宠物中间信步穿行，把Cheerios麦圈拿给狐猴们吃。它们伸出像人一样的手，探进开了口的盒子，抓出满把麦圈，以近乎文雅的仪态一个一个地吃，嘴角积起畅快的涎。

　　四只当中，一只是环尾狐猴，两只是领狐猴，还有一只褐狐猴，各有名字。这类珍稀动物的生存状况大多惨淡，而野生领狐猴更是命悬一线。拉什相信，通过照顾这些在圈养环境下繁殖的动物，她也为狐猴家族在世上的存续出了一份力。她对宠物的照顾极为精心，日夜不辍。天黑的时候，她走出铁丝围栏，带着她最喜欢的一只狐猴“利亚姆”回到自己房间。它在她身旁的枕头上蜷成一团，伴她入眠。

　　袋鼠通常只在清晨和傍晚活跃，白天就显得慵懒，总是侧躺在阳光下，摊开灰褐色的身躯，粗大的尾巴拖在干燥的土里。但一入夜它们就会起来蹦跳，把脸贴在大大的玻璃窗上，看着待在家里的拉什，好似在说：让我进来嘛。拉什不会让进，但它们年幼时确实是被她带回家养的。“我家这许多迷人的动物，物种各不相同，又来自不同的大洲，却居然能玩到一起。”她说完手一挥，指向园子里毛色各异、晒太阳睡觉吃东西自得其乐的宠物们。她曾拍下它们玩耍的视频放到YouTube网站上：狐猴从袋鼠头上跃过，惹得后者跳起来打转，满院子追猴。

　　尽管在澳大利亚偶有野生袋鼠攻击人类的报道，拉什的宠物们却没显出一丝好斗的迹象。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袋鼠原本就是白日嗜睡的动物，另一方面大概也与它们已失去真正的野性有关：它们是在动物园出生的，其中两只已经绝育，而且早已习惯与人类接触。每一只袋鼠都是拉什亲手养大，戴过尿片，咬过奶瓶，一身光滑的毛皮不知被人手摩挲过多少次。

　　拉什把自家的围栏称作“珍奇动物体验园”，来参观的人要买35美元的门票，这帮她分担了一些日常的饲养花费。有些养了珍奇宠物的人每年要花几千美元：食肉兽每天要吃新鲜的肉排，杂食的灵长类有复杂的膳食需要，蛇必须要用活鼠来喂。拉什的袋鼠要吃掉大量谷物，而狐猴会很快干掉堆成小山的水果和蔬菜。

　　拉什自己过得非常节俭，大部分钱都用来喂家里的动物了，时间投入更是惊人。“照顾它们是需要24小时操心的工作，没有休息日。”她说，“但它们是我的家眷，它们需要我。我没法跟你说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每天早上醒来，走进这个园子，所有的动物都冲过来迎接我。我感受到它们的爱意，真是美好。”

　　“我的家眷。”她重复道，神色黯淡下来。“这一辈子，别人总是辜负我。我的动物们从来不会。”

　　他们把文明之外的生灵带入社会

　　以凸显优越感

　　有些人把环氧野生动物当做一种重新与自然世界建立连接的途径。他们觉得珍奇宠物使自己不流俗，而与这些令一般人发出的野兽为伴所不经意导致的后果——被社会疏远——更加强了他们与爱宠相依为命的关系。“对，我的珍奇动物当然会让我觉得与众不同。”拉什说。任何人都可以养些猫猫狗狗，而他们拥有的是几十万年来拒绝驯化的动物，所以乐在其中。换句话说，他们把文明之外的生灵带入社会，以凸显优越感。

　　“当时我就想要些不一般、不平常的东西。”米歇尔·伯克说。她在佛罗里达州居住时从网上购买了自己的宠物蜜熊，取名温妮。“他的出现正合我心意。我们没选择养狗，因为养狗没有任何新奇出众之处。而一头蜜熊呢——就显得生人勿近。谁不想要生人勿近的东西呢？别人越说不能碰，你就越想碰。”

　　这种错觉根植于与野生动物亲密相处的深层渴望，在宠物们离去后仍长久保持着。

　　蒂姆·哈里森很能理解豢养珍奇宠物的诱惑。32年前，他是俄亥俄州奥克伍德市的一名警官，自家宅院就是一座宠物园。他的蛇产缠在灯柱上，猕猴在柜子和沙发间蹿来跳去，狮子仔砾石车道上晒太阳。他还养了僧帽猴、熊和狼。每种动物都养了不止一只，而狼是他的最爱。

　　如今动物们不在了。哈里森再也不会养任何野生或珍奇的动物。他相信一切具有潜在危险性的珍奇动物都应该禁养，并且正为了促成这项法规而努力。他的内心经历过一次深刻转变，对此事的整个认识先是崩坏，继而以新的方式重建起来。

　　转变的起因是这样的：在养过几十年的珍奇宠物之后，哈里森去了非洲。他驱车穿越旷野和草原，当时所见的情景经过这些年仍记得一清二楚——长颈鹿大步流星，狮子从容游走，大象用长鼻吸水沐浴、遍体生辉。哈里森凝视这些野性十足的动物，突然感到自己以前一直糊涂透顶，此刻才如梦初醒。他感受到这些自由自在的动物与野生环境有着浑然天成的和谐，化作耳边的一种节奏、一个脉搏、一声呼啸。他意识到，这才是野生动物理所当然的生存方式。它们不应该栖居在任何一处郊区或城市里；它们与大地不可分割，任何剥夺企业性的做法都是错的。

　　哈里森对于珍奇宠物饲主的不舍之情感同身受。当年，他也很爱自己的动物，并像大多数宠物主人一样，相信动物们也爱他。他曾相信拥有一座兴旺的宠物园会让他显得特立独行。“但那全是我的错觉。我曾以为在我手里，没有什么动物不能驯服，没有什么动物不能训练，而生活在我屋檐下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种错觉根植于与野生动物亲密相处的深层渴望，在宠物们离去后仍长久保持着。他每一次参与拯救动物，都要遏制把它带回家的冲动。“我尽量减少自己和所救助动物的接触，因为我收养动物的瘾转眼就可能复发。”

　　我们把野生动物当做宠物来养，会使他们丧失天性，大自然中变没有了它们的位置。

　　我们或许只需用自己人类的眼睛，凑近一些来看，也可以明辨是非。让我们特意选一个尽责豢养动物的榜样来审视吧：在莱斯莉-安·拉什的院子里，袋鼠仍晒着太阳打瞌睡，迷你猪继续拱土，果树上沉甸甸地挂着木瓜。

　　从任何方面来看，拉什都做的无可挑剔。围栏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尽管经济压力不小，动物们的伙食都质优量足。她百分之百地为动物着想，不仅如此，还设法经营着适合自己的生活——人兽和睦相依、自给自足的集体——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最年轻的那只袋鼠忽然抖擞起来，耳朵转向前方，眼睛里放出光来。只见它用后退撑起身体，在迷你猪小跑着经过身边事，去闻了闻它带着花斑的皮毛，然后开始一跳一跳的跟在它身后，放低鼻子打算去闻猪屁股。猪转过头发出一声嘶叫。最年轻的、尚未绝育的袋鼠似乎并不懂这一声嘶叫的含义——也难怪，它从小到大听得最熟的是人话而非兽语——继续追逐加快脚步的猪。它越追越起劲，试图骑到猪背上去。

　　“看哪，”拉什说，“它们玩起来了！”但它们看上去不像在玩。猪教的更凶恶了。安宁的围栏就这样突然生出一连串误解。在我看来，袋鼠显然想和猪交媾，而拉什后来告诉我它只是想给猪舔舔毛。不管它想做什么吧，反正猪是不肯买账，甩着小短腿儿用最大速度跑开。当然，一只袋鼠是不可能与一只越南迷你猪成功交合的。只是在这铁丝围栏里，大自然的秩序已被改变了。

　　“天赋自由USA”的亚当·罗伯茨说，他的组织致力于让野生动物留在野外，那里才是它们应该拥有的环境。当人类有意把原本野生的动物养做宠物，就使它们变成了某种脱离荒野的生物，大自然中便不再有它们的位置。美国有本著名童书《野兽出没的地方》，故事里，小男孩乘船来到一个岛上，与从他想象中化生的野兽们一起跳舞。最终，我们从环氧珍奇宠物的经历中学会的就是：当你把野生的生命带离荒野，就会扼杀它的真实天性，取而代之的是幻想——在我们人类的幻想中，动物变成了集最纯的野性与最真的驯良于一身的矛盾产物。

　　2011年，特里·汤普森吧自己养的50珍奇动物从笼中放出，然后自杀身亡。赞斯维尔市区外的执法人员射杀了这些动物。当时，俄亥俄州不要求珍奇宠物的豢养者办理执照或许可证。

　　“没有人敢说自己养的猫科动物百分之百安全。”——迈克·斯特普尔顿为了遵守俄亥俄州严格的新法规，迈克·斯特普尔正在为他的五只老虎建设更大的围栏。他从不钻进笼中和他们共处：“你永远不知道它们所拥有的本能会在什么时候觉醒。”

　　佛罗里达州的乐师马里奥·因凡蒂说，这只名叫萨莎的美洲狮是他一生至爱。在开始豢养第一批野生猫科动物之前，他接受过上千个课时的相关培训。萨莎一个月大的时候，因凡蒂安排它去做手术拔去了爪子，但“她仍然可以咬人”。

　　“我被蛇妖过很多次。超过60次以后，我就懒得数了。”——艾伯特·基利安艾伯特·基利安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家中养了60条蛇，此刻一条缅甸蟒正绕在他身上。放置毒蛇的地方都贴着标签，注明相应的抗毒血清是什么——以及储有该药物的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俄亥俄州的兽医梅拉妮·布特拉在失明小鹿“蒂丽”被母亲抛弃后将之收养。蒂丽以前跟布特拉一起睡，但现在有了自己的房间。“她被宠得像个公主。”布特拉说。

　　“像这样的动物，你得去努力赢得它的爱。这跟狗不同。狗骨子里有巩固了几千年的亲近人类的设定。”——梅拉妮·蒂帕尔多斯梅拉妮养的第一只水豚死于肝衰竭之后，她又买了现在这一只。她在委内瑞拉见过野生水豚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大型啮齿类动物，但它们在圈养条件下很容易死亡。

　　“我的生活完全是围绕动物展开的。”佛罗里达州的驯马师莱斯莉-安·拉什说，“我极少有整夜不来照看它们或者出门度假的情况。”这里的袋鼠和狐猴都是她从幼崽时期养大的。

　　“我不会建议任何人养黑猩猩。珍奇动物不应该进入宠物贸易。”——帕梅拉·罗塞尔·佐佩佛罗里达州的驯兽师帕梅拉·罗塞尔·佐佩从无力继续豢养的前任饲主那里买下了这只黑猩猩。它时而会在好莱坞的电影里担任动物角色。“黑猩猩智商很高，生活没有新鲜感就会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