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像泛滥的时代如何创作独特影像?纪录片老炮分享经验

2022-3-20 08:20|查看:589|评论:0|字体: 繁体

如何在影像泛滥的时代创作独特影像,纪录片老炮分享经验

《出窍》成片师生讨论场景

纪录片拍什么

通常大家一开始拍纪录片都会有一个困惑就是——我要拍什么。其实我们针对任何一个项目,把问题简化之后值得思考的无非就是三点:一是为什么要拍,二是拍什么,三是怎么拍。我们任何的一个策划方案其实最主要的就是这三个问题。那么今天我们第一堂课就是——拍什么。

拍什么:不要去“寻找”题材

关于拍什么,很多人一直都在为题材困惑——有些人会问老师我们是不是要拍一个大型的题材?或者说老师我觉得那个街头流浪的歌手挺有意思的,西门那个擦皮鞋的老头也挺有故事的。又或者是困惑自己找不到题材,我好像没有感觉。

整体上其实我们不太主张大家去寻找题材。因为题材(也就是“拍什么”)这个问题说起来很重要,但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我们这门课本质上要培养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纪录片的工作者,而是想要培养一个纪录片的作家。可能说起来大家会感觉这个标准挺高,其实也不那么高,只是游戏规则不一样。我们不是教你构图、色彩、技术、主题。当然这些东西也很重要,但我们更加倾向的是你所接触的人物,也就是你是不是能碰到比较好的或者比较有意思的人物?这可能是一个拍摄的一个切口。人物之后就是所呈现的故事。其实故事本身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你接触一个有意思的人物以后,他自然会有故事,然后你就贴着它拍下去就可以了。

你比如说像徐童这样的导演,他在《麦收》里拍了一个洗头房里的老鸨,然后紧接着就拍那群女孩子。《麦收》拍完以后,他去拍唐小雁经常去算命的那个算命的人。拍完算命的以后又跟唐小雁回家,去拍唐小雁她爸爸,也就是那个《老唐头》。他其实就是遇到一个人物,比如这个唐小雁一样,觉得这个人有故事,长得也还是比较漂亮,然后逐渐的展开。他是通过一个人然后就构成一个关系链条,这样的话他可以一直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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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童、郭老师、杜海滨

我的方法不是这样,我的方法是不断的思考,一般来讲我不是找题材的。我最早的时候就是回到故乡,就有点像沈从文那样,做这种乡土的东西。回去以后正好碰到一个机遇,就是98年那个时候搞股份制,要改制我们老家那个渡口。因为改制,那个渡船就被下岗的工人给砸了,砸了以后我就渡不了江,于是又换成另外一个渡口渡江。我当时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所以就展开了开始普遍的撒网。一开始是对那些职工都进行了访问,大概有16个,然后从中挑选了能够代表社会阶层的三户家庭。一个就是原来那个渡口的老队长家;一个是承包人,也就是那个将来可能能够在中间发财的人,有点类似于这种最早的原始积累的资本家的代表;还有一个就是底层工人,底层工人是我的同学,这个你们去看片都能看到,他们夫妻俩都是下岗职工。

拍什么:在方法之上思考新的方法

在那之前我也拍过一部片子叫《古镇奇人》。学文学的人有个特点,就是基本上都是在老家的那些人物中间寻找他的创作的源头,比如当时的那个“古镇奇人”就是我们那个古镇上的一个瞎子,他是修理发动机的,而且发动机修的非常好,远近都很有名,所以应该是类似于那种传奇性的人,所以当时我就跟踪拍了。那个时候单纯就是那种文学乡土的东西,但是到《渡口》的时候其实开始有点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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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要跟大家提醒的是,我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际关系形成的拍摄,而是不断的在方法上面寻找一个新的方法的这种参照。前面那个瞎子纯粹就是传奇人物的方法,那么到了《渡口》就是社会学的方法了,它里面其实有一个社会结构在里面。再往后我就开始反思这样的问题,因为拍摄这种风格的人太多了,我就开始考虑突围。

比如说,我会参照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的方法,就是他告诉你这个是假的,但是他是通过假的记录来表现假的真。我的那个类似于这种“间离效果”的片子叫《典型》。当时是一个学校要塑造一个典型,一开始的时候那个校长找我去,我没有去拍,因为他就是类似于好人好事那种,那肯定是纪录片的毒药。但是后来这个“典型”表示不太愿意成为典型,我觉得这个比较有意思了,所以后来我就把他不太愿意成为典型,他跟那个学校的搏斗,以及他跟电视媒体的搏斗,还有报纸媒体的拒绝等等,按那个关系把它拍出来。那个关系就构成了所谓的我们讲的“间离效果”,这个时候它就不再是那个好人好事本身。所以说关于拍什么,我一般来讲是根据方法来的,而这个跟怎么拍又是不可分的。

怎么拍比拍什么更重要

这堂课的第二部分我要讲的是,其实相对于“拍什么”而言,“怎么拍”实际上更重要,特别是在现代写作这一块。有一个德国的评论家叫顾彬,他写过一篇文章炮轰中国的文学,讲的就是中国的现代写作顾及更多的是考虑“怎么写”,最典型的就是《他们在岛屿写作》里面的那个作家王文兴。你们可以看他的那个《背海的人》,那个里面完全不是写内容的,而是在呈现他是怎么写的。

怎么拍:影像泛滥时代的挑战

顾彬对中国作家的这个批评当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他是按照细分的西方现代标准。实际上,如果深入的了解中国传统的话,中国其实是文史哲不分的,比如沈从文的那个《从文自传》其实就是散文。中国从沈从文到汪曾祺,他们所创作的能代表中国的文学其实都是小品文或者说是散文。他们的语言大体上都是概述,到最后完全就是进入了一个形式上的创新。当然,放到纪录片上来讲,中间的这个程序就很漫长了,所以大家要学的话确实是要跟随很长时间,不是一下子的事儿。

刚才说到拍什么和怎么拍分不开。现代性的写作或者说现代电影,比如说欧洲三大电影节,他可能看中的并不是你拍的内容,而是看中你怎么拍的那个形式。这个也不是一句话能解决问题的,因为这个里面有很多东西。比如说之前我的一个学生在本科的时候拍猫,我说那你可以跟猫有个对话,就是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把你的苦闷向猫倾诉。后来他这个好像是做了一部分,但是没做彻底。如果做彻底的话,其实这就是我们讲的“怎么拍”——如果你觉得猫可爱,你去拍猫的那种萌态,那个是“拍什么”;如果你每天把你的苦闷去找猫去倾诉,那是“怎么拍”。而且当你去使用“怎么拍”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你的“拍什么”深化了。现在这个影像泛滥的时代给我们这些学纪录片、学电影的人提出了挑战,就是我们如果仅仅关注拍什么恐怕还是不够的。

怎么拍:形式和内容的相互关系

当然,“拍什么”和“怎么拍”之间其实还是有一个相互关系的问题。如果你太考虑形式,有的时候可能没有内容做一个基础,那你这个形式本身就是很飘忽的。比如前面提到的王文兴,他虽然是那种意识流,但实际上还是依据了一个台湾老兵这样的一个人生经历,是有一个背景,有个依托的。所以我们说拍什么和怎么办,也就是形式和内容这两个中间还是存在着一个比例关系问题。这个比例关系很难说清楚,当你的形式很厉害的时候,可能就可以把内容淡化到接近于无;当你的内容足够强大,你也可以把形式挤压的比较边缘。

整体上我是偏向于怎么拍的。因为现代主义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私学的革命。所谓私学,其实就是方法论。就拿我们两届专硕来说,第一届的同学当时拍了我们老家的一个边缘人,侧重的还是一个观察式的方法。到了第二届我们开始换到第一人称,也就是私影像——从自己身份的焦虑开始入手,来呈现这个所谓的记录。老师刚刚做完的一个片子叫《出窍》,是08年开始拍的,讲的是我在电视台下岗之后到深圳大学的这十几年的生活。但这个其实我是把它作为一个家庭录像式的记录,然后把它剪辑出来了。

如何在影像泛滥的时代创作独特影像,纪录片老炮分享经验

迄今为止比较有意思、比较深入的一个纪录片是老师到学校不久指导的一个片子,叫作《家事》。当时我们那个纪录片工作坊让大家来报选题,其中有一个同学就上去说他姥姥马上要进敬老院了,说着说着就哭了,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于是就让他拍。

他姥姥经常买六合彩,输了不少钱,他那学期拍的是他妈妈在灯光下训他姥姥,那个灯光正好照着他姥姥后面那个白头发,有点偏黄的感觉。然后他爸妈训完以后又让他陪他姥姥出去散散步。这第一学期大概就拍了这么一些,然后第二学期开始也拍了一点。你别看一个片子小30分钟,其实他积累了三年,到最后一年的时候他舅舅回来了。他舅舅在美国是一个赌徒,把所有钱都输光了。因为他家的房子是舅舅卖给他们的,卖的时候很便宜,大概二三十万,可是等回来那个房价已经涨到很高了,所以舅舅每天都带着人要把这房子重新卖一次,这个家庭就有了矛盾。他妈妈就开始抱怨姥姥,而姥姥则夹在妈妈跟舅舅中间,他就记录了这么一个非常纠结的家事。这个也是给大家的一个提示吧,就是一个家庭的“私影像”的方向恐怕是更加深入内心的。所以有的时候,一种方法的革命能带来一个内容本身的呈现。

唐雪融同学

如果纪录片可以涉及到采访或多次采访,怎么去确保拍摄的真实性呢?

郭熙志老师

其实采访不自然这个倒不是很大的问题,主要是你自己的准备怎么样。一般来讲其实美国的纪录片的教育会比较重视采访,因为美国这个纪录片,它起源于电台出身,所以比较重视采访的练习。如果存在不自然的问题,那就说明你次数去少了,这还是得看你跟那个人物的关系能不能建立起来。很多情况之下,在没有建立人物关系的时候,我是不太主张大家去采访的。你人物关系深入了以后,自然人家就没有什么不自然的问题了。所以纪录片要建立与被拍摄者的关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李欣欣同学

如果是拍人物或拍事件,涉及到相关人物的话,要怎么跟他沟通交流呢?

郭熙志老师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时间。用时间来证明你不是鬼鬼祟祟的,你是有诚意的。然后跟他说明来意,把你要问的问题大致的跟他说一下。其实到最后你会发现采访已经没有意义了,其实是交往。

吴紫怡同学

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怎样控制摄影机的介入程度?

郭熙志老师

我认为不要控制。你这还是比较传统的一个“作者退出”和“零度拍摄”的观念。当然这个是可以的,但是你要能做到零度拍摄是需要长时间的。而且其实摄影机的介入本身也是一个因素,你考虑过没有?就是它本身介入之后改变了这个现实,其实这个也是创作的一部分,并不是改变以后就是假的了。

周静妍同学

纪录片有很多不确定,如果出现拍摄内容在后续和前期规划不一样,应该怎么解决?

郭熙志老师

这是个好问题,我跟你说,纪录片的艺术,它的魅力就在于你无法预期他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你这个所谓前期的预期,根本就是规划不了的,你要贴着那个拍。规划只在于比如说我想拍个印尼大屠杀,那我大概要拍哪些人?我要用什么方式?我带什么器材?我要怎么介入?这是规划。至于那个内容方面,你是规划不了的,你只能顺着他来,甚至有的时候,你针对他的下一步的提问都只能通过他在日常生活中间的一句话突然点亮了你,你才有第二个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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