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民族意识下的“明哲保身”

北风

我们成功的艺术家存在一个通病，当他们做到了某种社会/哲学形态的揭示时，便置身事外，对这些怪病不管不问了。这好像他们把隐藏的民族尘垢翻出来，说：瞧，就是这样！但是，这是艺术的终点吗？我们的人文工作者，不单需要刻苦探索深层的隐蔽，更需要继而不断的实际行动，并以此改变。——北风

前些天翻看了陈凯歌成名作《霸王别姬》，这是一部优秀的影片，看完后有点纳闷，这部影片何以能在大陆上映？姜文早些年拍摄的那部同样讲祖国文化的《鬼子来了》，待遇完全不同。后来想，《霸王别姬》之所以能够受到追捧，大概是其核心的理念比较隐晦，因为不容易看到，所以就开禁了。陈凯歌在这部影片中讲述了历史、政治的矛盾性，尤其政治的变迁给人民来来的深重灾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人变成了一片枯叶，身不由己；思想被变幻莫测的时代奸淫，至于此，如果生命是一个奇迹的话，那么在人事变动中，精神还不如一坨狗屎来的重要。我对朋友说，看陈凯歌的电影，只一部即可，便是《霸王别姬》，陈凯歌当年在这部影片里讲清楚了我们这块土地该讲述的所有。后来，想想其它一些事，发现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你看，陈凯歌最近几年的电影远不如以前。有人说他江郎才尽了，我觉得并非如此，而是陈凯歌在最近几年的电影中没有投入像当年拍摄《霸王别姬》那么大的心血。为什么呢？假如你曾在一篇文章里很好讲述了一个故事，那么你还会在另一个作品里重走回头路吗？如果你在心里保留着初恋的美好，那么你是否会因为新欢而忘记过去？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但陈凯歌的电影历程恰是如此。不是他拍不出好电影，这大概是他有意识的回避。

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又来了。假如我们把一个成熟的作品当做制作者的眼睛，当这个制作者看清楚了社会的问题，或者民族的尘垢，至此停滞不前，置身事外，会是一个什么情景呢？

这种怪现象在电影中很是常见。比如香港的《无间道》（第一集），结尾是一个悲哀，正反两面火并，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死了，言外之意，“真亦假来假亦真”，这便是中国固有的民族文化——不能归根结底。然而同样的现象在美国却是截然不同（斯科塞斯《无间行者》），它的结尾安排是另一个知情人一枪干掉了那个叛徒。这就是文化差异。我们的民族意识的软弱也可窥一斑。此因源远流长，和祖国两千年封建意识有着关系。

从电影中走入社会。类似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我们举一个例子：明哲保身。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可能是由于怕惹祸上身，于是在瞧到局势不利于己的时候，采取退让，以求自我安全。明哲保身一般看来，它是带有智慧的一种表现，而结合中国封建文化造成的弊端来瞧，它却是一坨狗屎。试想：真理就在那，但却因为自我的胆怯，而造成事实朝错误的一边进一步发展？厚黑学说，这是智慧。自由者说，这是民族糟粕。正是由于这种规避的心态，造成华夏民族历来不知道团结，没有集体意识，并以此形成一个唯利是图、只顾自个不顾大局的民族狭隘意识形态。在当前中国社会，以瞧到“真相”而明哲保身，以自认为的精明退居幕后，持圆滑世故以自赏，并以此对社会其它有异于自我认知的层面排挤、打压。中国文化有着两千年的封建传统，民族自尊早在以强权和儒家为核心治国策略里消失殆尽。于是这时候，聪明的人认为自己有异于常人，自以为聪明的人隔岸观火，在激烈的自由意识斗争中评判是非，甚至在有违个体意念时挑拨离间。国民之间彼此称赞，老爷太精明了。

在新的环境里，我们的许多同胞缺乏最基本的自我认知，自我反省。天生下来，就被父母以世俗常态教导，到学校里，教师和学生又以传统尘垢彼此渗透，那么至于社会，在一个缺乏对自我批评、缺乏基本理性、丧失独立思考的现状下，会生成一个何样的局面？像这样的事想想就够人心惊胆颤了。我有一个很善于写作的朋友，然而对不久前发生的一件社会常识性事件，却以酸腐的儒者姿态评判，这样的形态，不是隔岸观火，而是促使“窝里斗”发芽的典型土壤。何谓“窝里斗”？不以客观事实为依据，违背历史意识，脱离世界主流价值观，对积极求进的人基于各种理由说风凉话、拆后台、恶意诽谤、不怀好意的攻击。综合上述所言，一个连基本的认知都丧失的人，他们懂得这些“大道理”，并以此为利剑进行彼此的戕害吗？试想，当个体意识大于一切的时候，谈何集体？谈何荣誉？谈何信仰？又谈何底线呢？这不是老爷太精明，而是老爷太笨蛋。国民劣根的事不是一个久远的问题，鲁迅先生只是打开了那扇门，而其后的路，要难上一千倍。

如果这是一门学科，我们的全部社会成员都在这里，如果这是一门艺术，那么那些“明哲保身”者，即是华夏民族数千年传统中沉淀下来的不彻底、狭隘意识的精神糟粕。在这样的情景下，我们缺失自我反省，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反省”这俩字儿。

一个人的命运可能取决于生命中一件微小的事，而一个民族的命运，关乎人民血液里的斗争精神和自由意识。能否逆转在于这个集体中有无出淤泥而不染的意识者，进而需要个体的自我反省。对自我文化、社会因素进行剖析，反思，达成新的积极性思想。这个过程需要我们走出固有的文化圈子，用一种牺牲者的决心和态度审量周围，是的，我们需要一个“背叛者”，敢于对传统糟粕宣战的人。

我相信，身边求真的朋友不少，但如果黑夜里没有一盏明灯，继而久之，“真”也便失去了它的形态，如果我们的眼睛在长期的黑暗里适应了，那么怎样走好路，就远胜过当初制定的目标了；此刻，“活着”将大于“求真”。民族意识的转变，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参与，在通往更广涵、更具包容、更具识辨力的文化道路上，我们将面对的难题可想而知该有多么困难、多么艰巨。

如果这生命只有一次，你是把他束之高阁，使其变成一块洁身自傲的寒冰，还是让生命燃烧，在真理的路上化为一团火焰，而熊熊燃烧呢？

2012-4-29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