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岩者Alex Honnold坐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标志性的酋长岩上，他刚刚完成了近四个小时的徒手攀岩，没有用绳索、任何其他设备或安全装置。

　　摄影：JIMMY CHIN

　　Honnold讲述了如何完成攀岩史上最伟大的壮举。

　　撰文：MARK SYNNOTT

　　2009年，在作家兼登山者Mark Synnott的带领下，Alex Honnold踏上了人生中的首次国际登山探险，目的地是婆罗洲的劳氏谷，随后他们又去了乍得、阿曼和纽芬兰。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交流攀登的细节，并讨论了徒手攀岩的危险，即在没有绳索和其他安全装备的条件下，独自攀登。

　　Honnold成为以徒手攀岩方式登顶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酋长岩的第一人，这是攀岩史上最伟大的壮举。登顶后，他第一时间与老朋友坐在了酋长岩下很受欢迎的攀岩点Manure Pile。他吃着苹果，听着鸟鸣，描述着生命中的体验。

　　Manure Pile（以下简称P）：你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棒的一天，或者说，你正在经历一生中最棒的一天。

　　Alex Honnold（以下简称H）：说实话，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天。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感觉非常好，简直完美。

　　P：今天早上，这座山看上去恐怖吗？

　　H：我不觉得山看上去吓人。一切如常，我没带太多东西，攀岩的感觉棒极了。整个过程中不用背着60米的绳子，我觉得自己更有精神，体力充沛。

　　P：一开始感觉怎么样？

　　H：不够完美，可能因为我昨天没喝够水。睡前有点头痛。我没有感到那么大的压力，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进入自动攀登模式，心无旁骛。

　　走到大本营时，天色还很黑。我起得略早了一点，因为想确保我是大本营里的第一个（登山者）。在路上我看见一只熊跑开了，我猜我可能吓到它了。

　　P：谈谈你的精神状态吧。

　　H：最开始时，我有点不安，毕竟头上是巨大的岩壁，可不是个小事儿。然后，在Freeblast（没有抓握点的花岗岩石板，如玻璃般光滑）时，我有点紧张，但感觉还不错。

　　P：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H：老实说，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可以再爬一次。我很兴奋。

　　P：再去岩壁来一次？哇！

　　H：我感觉状态不错。

　　P：你今天还会再攀岩吗？

　　H：大概不会，但今天是指力板日，我会练一下指力板。（编者注：攀登者会定期锻炼，用手指抓住指力板，让身体悬空，从而提升抓握力量。）

　　P：所以还会继续？

　　H：是的，未来的某一天，我想我还是会尝试那些比较难的线路。我不可能一下来就退休。

　　P：（笑）到目前为止，这句可算是今天的名言了。我觉得你可以退休了。

　　H：不要啊。

　　P：那条线路上有几个小队，你和他们说话了吗？

　　H：我在Heart and Lung ledges遇到了5个睡觉的人，但没和他们说话。

　　P：他们醒了吗？

　　H：（笑）没人说话，大家都非常淡定。

　　P：我当时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在Heart Ledge时，你好像想在不吵醒其他人的情况下，拿到事先塞在那里的水瓶。

　　H：我吵醒了一个人，他好像说了一句：“嗨。”我经过后，我猜他小心翼翼地叫醒了伙伴们，因为在往下看时，我看见他们三个人站在那，一副“出来看上帝”的表情。

　　P：有个人好像穿着独角兽的服装？

　　H：什么服装？我没注意到。

　　P：山顶的感觉怎么样？

　　H：我们在山顶互相拥抱了一会儿，全都激动坏了。

　　P：昨天你做了什么？

　　H：早上我抱了一会儿石，因为想适应一下这双鞋，接着和我妈以及她的朋友们去徒步，之后看了电影《霍比特人》的最后一部，放松了一下。

　　P：在徒手攀登酋长岩的前一天，你竟然没有休息？

　　H：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不想卧床休息，我想进行轻度锻炼。因为从身体角度而言，（攀岩）并不难，重要的是调整好（精神）状态，所以我试着调整到合适的状态。

　　P：昨晚睡得怎么样？

　　H：噢，简直和小宝宝一样。2:30还是3:30的时候，我醒了，心里想着“开始行动吧！”结果我看了看钟，“哦”的一声又睡了过去。最后在4:30左右起床。

　　P：等你70岁的时候，你带着孙辈来到优胜美地，看到酋长岩，那时你会说些什么？

　　H：孩子们，你们只要差不多4个小时就能爬上去——当然先要努力很多年。（笑）

　　P：70岁的你会记住哪些片段呢？

　　H：Monster部分是最棒的，因为非常安全，不需要安全带，那边很容易。我敢打赌，这是攀爬Monster最快的一次。当时我感觉“太顺利了”，特别开心。

　　从圆桌到岩顶这一路就像是在庆祝，庆祝最后的胜利。我像玩空手道一样，把手插入岩缝，一路飞奔了上去。

　　P：有过犹豫的时刻吗？

　　H：一刻也没有。Freeblast那段需要全力投入，到第一个屋檐（第三段的开始处）时，我总会有点紧张，因为这条线才刚刚开始。Boulder Problem最关键，那大概是难点所在。

　　P：在岩壁上的时候，你想过攀岩之外的事情吗？

　　H：在中间比较简单的路段，过Monster以及到Spire，我都在胡思乱想，比如支持我攀岩的整个社区。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寄信人是他的攀登搭档、朋友Conrad Anker）。于是我也想到了Conrad，以及他的信念“善良、仁慈、快乐”。

　　我还想到了生命的目标。这是我多年以来最大的一个目标，另一个是攀登9a，去挑战那些困难线路。（编者注：9a是难度级别最高、最耗体力的运动攀岩级别之一。）所以我一边在岩壁上攀爬，一边在想是时候专注9a了。挑战困难线路很激动人心！

　　P：你已经有新目标了？

　　H：一直以来，在准备攻克酋长岩的时间里，我的策略是把眼光放长远，这样就不会集中在这个瞬间。想想超越之后，想想会让自己激动的其他事物。所以今天和平常攀岩的日子感觉差不多。

　　P：不然你就会特别失落？

　　H：我不想给自己特别大的压力，把生命的一切都压在这一刻。这是我多年来的重心，也是我的一大梦想，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攀爬到体能极限，暂时远离冒险。

　　P：而且你会用绳子。

　　H：能短暂地放开徒手攀岩项目，我很激动。

　　P：我曾经和徒手攀岩开拓者Peter Croft聊过。他是你童年时的偶像之一。对于他而言，没有别的，酋长岩就是他的最高目标。

　　H：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几年后谁知道呢?

　　P：你觉得自己会爱上危险的高山攀登吗？

　　H：我怀疑不会，目前我还不喜欢。

　　P：你还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私人计划吗？

　　H：我不知道，可能会先成家。

　　P：你的母亲知道你徒手攀登酋长岩吗？

　　H：我还没和她说。我觉得她可能都不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这种感觉有点微妙，我过会儿会给她打电话，虽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嗨，话说……”她可能认为我早就已经做到了。她分不清自由攀登和徒手攀岩。

　　P：你觉得这个项目对于Jimmy Chin和他的拍摄团队而言，意味着什么？

　　H：我觉得，除了自己的经历之外，别去想其他人的。我确信项目里的每个人都倍感压力，但对于我来说，就连走到大本营、穿上鞋子都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当你抬起头，会不由自主地说道：“这个岩壁可真大。”感觉很疯狂。

　　P：所以拍摄人员没有表现出任何压力？

　　H：没有，每个人都非常淡定。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团队。

　　我相信这个项目的所有参与者。当然，经过了一年半的合作，你自然会相信每个人。

　　P：你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和你所取得的成就吗？

　　H：这很有意思。当我真的完成了时，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为之付出了太多努力。整件事的意义在于让它感觉没那么疯狂。

　　P：你觉得今时今日，这个世界需要类似这样酷的事情吗？

　　H：这个世界需要美国继续遵守《巴黎协议》，这个意义更大。但我觉得，有人能面对困难坚持不懈，最终实现梦想，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希望人们都能从中获得鼓舞。

　　P：今天下午你打算做什么？

　　H：我可能会练指力板。

　　P：你要去练指力板？

　　H：对啊，练一会儿。当然，我会吃点午饭，找个阴凉地儿，然后可能练一会儿指力板。我已经完全热身，你知道的，我刚做完4个小时的轻度运动。

　　追求梦想让我过上了最好的人生，让我有望成为最好的自己。实现梦想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放弃最好的自己。我希望成为这样的人：不断训练，保持健康和前进的动力。只是完成了一条困难线路，不代表我可以退出了。

　　P：普通人徒手攀岩酋长岩之后，下午都会休息一会儿。

　　H：但我每隔一天都会练习指力板，今天正是练习日。

　　P：你觉得自己会再徒手攀登一次酋长岩吗？

　　H：如果有足够的原因，我会再爬一次酋长岩，没问题。它看起来没那么吓人，而且我的心理障碍也全部消除了。如果有人明天给我25万美元，我会说没问题，明天就去再爬一次。

　　P：够了，Alex。你不用再爬一次，因为那很危险，对不对？

　　H：和我之前的很多徒手攀岩相比，它没那么恐怖。

　　P：之前的那些？

　　H：大概所有的。因为这次我做了很多准备，胸有成竹。

　　P：好吧，听起来很不错。

　　H：但事无绝对。我完全知道怎么做，很多抓握点就像老朋友一样。

　　（译者：Sky4）

　　Alex Honnold在没有绳索和安全设备的条件下，攀登酋长岩，成为徒手攀登酋长岩的第一人。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Honnold完成了史上第一次徒手攀岩酋长岩后，站在山顶。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Honnold刚刚和Jimmy Chin一起登上了Galatic Hitchhiker，正在整理攀登用的绳索。他们站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冰川点上。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在自由攀登酋长岩的过程中，Honnold来到了裂缝处。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酋长岩上，Honnold正坐在Freerider线路的顶峰，看着沾满了攀岩粉的双手。Alex和Peter Croft一起踏上了这条线路，但Croft在中途不得不离开，于是Alex把他甩在了后面，自己登顶。 摄影：JIMMY CHIN

　　Honnold选择通过Freerider线路徒手攀登酋长岩，这条线路共有30段，在Enduro段，他在没有绳索的情况下，离地610米。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在攀登菲茨罗伊山的7座山峰之一Aguja Saint Exupery的路上，Tommy Caldwell（右）设置绳索。2014年2月，Honnold和Caldwell用5天时间，完成了第一段攀爬。 摄影：AUSTIN SIADAK

　　2009年，Honnold从西北壁常规线路第一次徒手攀登半圆顶，震惊了攀岩界，也引起了国际关注。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Alex Honnold通过Freerider线路攀登酋长岩。为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无绳索攀岩，多年来他一直在不断练习准备。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去年夏天，Honnold沿着Corazon de Ensueno拱门下方，进行第3次自由攀登，这条线路共8段。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Rostrum线路以垂直的长裂缝著称，Honnold正在这条线路上徒手攀岩。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Alex Honnold在阿曼湾上的悬崖进行徒手攀岩。在水面上方攀爬相对安全，但在错误的时间坠落仍会致命。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在国家地理的登山探险中，Alex Honnold沿着距离水面6米的线路徒手攀岩。 摄影：JIMMY CHIN，国家地理

　　2016年，在塔基亚峡谷里攀岩探险中，Honnold和搭档Tommy Caldwell一起吃饭、补充水分、缠绕绳子、整理装备。 摄影：JIMMY CH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