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津巴布韦最著名的狮王塞西尔惨遭猎人剥皮割头，令国际社会极为震惊和愤慨。津巴布韦警方于7月28日证实，美国牙医沃尔特·詹姆斯·帕尔默与两名津巴布韦人一道猎杀了塞西尔。外界在对帕尔默进行舆论谴责并强烈要求其出庭受审的同时，也对非洲狩猎制度提出质疑：合法狩猎与保护动物之间的界限何在？

　　猎杀行径残忍引公愤

　　一直以来，狮子被认为是勇气、力量和雄健的王者象征，而狮王塞西尔一直被看作是津巴布韦的“动物明星”。它帅气的黑色鬃毛、在人前不怯场的性格以及十足的镜头感，深受游客喜爱。在欣赏过“塞西尔”的照片后，很多人都会想起经典动画电影《狮子王》。

　　今年7月初，塞西尔被发现死于津巴布韦万盖国家公园的附近。依据津巴布韦动物保护工作组的描述，帕尔默向当地一名职业狩猎人和土地所有人支付了5.4万美元后展开这次狩猎。他们深夜借助探照灯出行，把诱饵拖在车后将塞西尔诱出保护区。

　　帕尔默的可恨之处，不仅在于猎杀“狮王”，更在于其猎杀过程的残忍。据媒体报道，帕尔默先用弓箭射中塞西尔，但这一击并未致命。他们随后一路追踪受伤的塞西尔并在40个小时后发现了它，最后用枪将它射杀。随后，他们残忍地剥去狮皮，并砍下狮头作为“战利品”。

　　帕尔默在事后发表声明辩称，他事先全然不知猎杀的雄狮是塞西尔，而且花钱雇佣的专业向导向他保证这次打猎“合规合法”，他对塞西尔之死“深感遗憾”。

　　由于帕尔默涉嫌触犯盗猎罪，7月31日，津巴布韦环境部长穆欣古丽请求美国有关方面引渡帕尔默，将其交由津巴布韦法庭审判。根据津巴布韦法律，盗猎罪可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津巴布韦警方称，帕尔默或将面临非法狩猎的指控。他在津巴布韦雇佣的两名当地人将出庭受审，一旦罪名成立，二人或将面临15年有期徒刑。

　　美国方面尚未就津巴布韦政府这一最新表态作出回应。隶属内政部的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7月31日称，该局正在调查帕尔默猎杀津巴布韦狮王是否触犯美国法律。

　　虽然尚未卷入法律纠纷，但猎杀狮王一事已经让帕尔默名声扫地，个人事业也受到严重影响。其诊所的“脸谱”主页近日充斥着网友的愤怒评论、咒骂，甚至人身威胁。有人留言称，就该让他本人尝尝“被猎杀的滋味”；还有人说，他就应该在不接受麻醉的情况下被人拔光牙齿。

　　一项名为“为塞西尔讨回公道”的网上请愿活动目前已经收集到了1.2万个签名，有人在该网页上留言称：“下次你去找他看牙的时候，你要知道自己是在资助一个残害动物的人”。美国《每日新闻》报则直接斥责其为“野兽连环杀手”。

　　富人狩猎游戏惹争议

　　此次猎杀引发的争议之一便是，帕尔默是否获得了猎杀狮子执照。帕尔默通过媒体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塞西尔是一只受人爱戴、受到保护的名狮，他是受当地导游的误导才进行猎杀的。当地导游也辩称，手续正规，不是非法狩猎。

　　据报道，帕尔默为了狩猎狮子，花了5.4万美元取得执照。但津巴布韦当局已将帕尔默、当地职业狩猎人和狩猎农场主以涉嫌盗猎罪告上法庭，理由是虽然他们有狩猎执照，但当局并没给他们猎杀狮子的“狩猎配额”。

　　现年55岁的帕尔默，是狂热的狩猎爱好者，经验丰富，以擅长使用弓箭射杀猎物而在美国狩猎圈出名。他经常出国狩猎，追杀猎豹、水牛、犀牛、麋鹿等大型哺乳动物。

　　像帕尔默这种富人们热衷的狩猎叫“战利品狩猎”，起源于几百年前的非洲白人殖民者，他们认为，在狩猎中，猎取野兽头颅或犄角才是高级的，猎手的目的并不是获取猎物并出售，而是享受狩猎、追逐的乐趣并将猎物作为纪念品，制作成标本永久保存。在当下国际狩猎场里，猎杀一只猎物的许可证价值往往高达几万美元，加上相关的服务费，花费更加巨大，因此被称为“富人的游戏”。

　　这种“战利品狩猎”在南部非洲多个国家合法，例如南非、纳米比亚、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坦桑尼亚等，狩猎旅游路线也多被安排在这些国家。以狩猎狮子为例，首先要确认客户的猎人身份，并且签署相关承诺函；狩猎许可证需要向非洲当地政府申请，每个国家每个省情况都不同，许可证的指标数量以及价格也不同，报价一般在35万元人民币左右。

　　由于市场巨大，狩猎在非洲已经形成一条不可撼动的产业链，从狩猎场、职业向导和追踪手、私人飞行器运营商、食物供应商、肉类加工商、标本制作商、打井队到野外动物摄影公司，应有尽有。合法狩猎拥护者据此认为，他们向政府交纳了高额费用，政府转而可以把这笔钱投入野生动物保护，只要合理规定狩猎的时间、地点和对象，便可实现良性循环。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曾经发表声明称，有节制的“战利品狩猎”活动不会对动物产生威胁，恰恰是一种能缓和人与动物冲突的办法，而且能给贫困地区的人们带来经济利益，从而增强他们对动物保护的支持。也有不少支持者认为，合法狩猎作为一种消遣娱乐方式，在国际上已是一种野生动物可持续保护的成功模式，多数国家的狩猎游实际上为政府主导，或得到政府认可。

　　自然保护组织的声明虽然取得了部分的理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合法狩猎在国际上一直饱受争议，特别是在非洲等欠发达国家，因腐败、狩猎利益分配不均等问题存在，合法狩猎并不能有效保护当地野生动物和社区。

　　保护野生动物呼吁国际合作

　　动物保护主义者对狩猎行为一直大加挞伐。相关研究表明，虽然狩猎产业会为非洲偏远地区带来2亿美元的年收入，但实际上狩猎收入在非洲国家GDP的比重只占0.27%。在9个接受调查的非洲国家中，狩猎收入只占旅游业的1.8%，这笔收入中只有3%到达狩猎所在的地区。

　　国际保护动物基金会也指出，狩猎使非洲狮趋于灭绝，每年有超过560头野生狮被国际狩猎者猎杀，62%的猎杀战利品运往美国。在肯尼亚，由于栖息地被人类侵占，有时狮子会在食物缺乏的情况下冒险袭击当地人的牛群而招致报复杀死，令非洲狮数量大减。

　　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主席星巴表示，在非洲，野生狮子的数量已经不到3万只，如果再不加以有效保护，他们会在未来二十年甚至十年内灭绝。

　　合法狩猎需要好的管理制度，只有在当地人的收入水平和游客的素质达到一定高度后，才能起到保护野生动物作用，这就需要非洲国家和相关部门在立法和执法方面进行合理管控。

　　目前，非洲动物保护亟须在联合国框架下建立国际协调行动机制，形成各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有效合作。国家之间要进行情报信息的分享和执法行动的配合。动物贸易输出国要管理好机场海关，加强出入境检查。动物贸易目的国要做好情报沟通，防止非法动物器官流入，并要加大惩处力度。

　　塞西尔被杀也引发国际社会对“战利品狩猎”的关注，目前，美国达美航空、联合航空和维京航空已经宣布，航班货运禁止托运水牛、大象、豹子、狮子或犀牛等狩猎战利品。这些航空公司的做法得到了大部分民众的支持，但目前至少有6家来往非洲国际航班的航空公司仍未说明其运送猎物的政策。

　　狩猎一度被赋予无比的荣耀和英雄气概。1911年，当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从尼泊尔猎杀了21只老虎后凯旋时，俨然化身成一位勇敢而强大的君主。一个世纪后，当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从非洲打猎受伤而归时，迎接他的只有民众的质疑和责难。如今，在关乎自然尊严、动物权利和和谐共处的时代浪潮席卷之时，迎接帕尔默的也只有忿恨和耻辱。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政治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