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白犀牛在内罗毕国家公园里吃草。内罗毕国家公园是肯尼亚最古老的国家公园，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位于首都的野生动物公园。随着肯尼亚逐步面向现代化发展，环保主义者担心其境内的野生动物可能会受到威胁。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这里是肯尼亚的西察沃国家公园。如果在直升机上向大象投射麻醉剂，然后在它的大脖子上戴上沉重的GPS追踪项圈，“这会带来很多麻烦，”David Daballen说道。“大象可能胸部着地，想象下一头6吨重的动物胸部着地会怎样——其肺部有可能被压碎。”

　　黎明时分，拯救大象组织（Save the Elephants）的Daballen带着几十人组成的队伍为大象戴项圈，这些人包括9个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的骑警，他们穿着迷彩服，带着步枪。这支队伍装备着一架直升机、一架塞斯纳飞行器以及丰田陆地巡洋舰和其它SUV组成的车队。

　　塞斯纳飞行器在队伍的头顶上飞行，发现一只大象后利用无线电通知了队伍。几秒之后，直升机猛的俯冲下来，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树林之后。不大一会，直升机又重新飞回到空中，车队也开到了大象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头雄象，大象靠着身体的右侧躺着，它长着棕色的粗糙毛皮，上面还有短小的黑色毛发。

　　在肯尼亚沃伊市，工人们在建造新的标准轨距铁路，这条铁路起于蒙巴萨市，终到肯尼亚首都内罗毕。该铁路的部分路段经过一些保护区，如内罗毕国家公园和西察沃国家公园。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团队的工作人员立刻动手，试图将项圈绑到大象的脖子下方。与此同时，一个人向大象身上泼水，帮助它降温。另一个人则把一根棍子插入象鼻的前端，使其气道保持畅通。

　　经过20分钟的努力，工作人员终于把项圈戴上，Daballen使用套筒扳手将项圈的两端拧紧。一切都结束之后，一名男子给大象注射了解药让它苏醒过来，之后团队人员快速回到了车上。大家都安静的看着大象起身，它向停车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向着反方向迅速地走开。

　　该团队计划一周之内为10头大象安装追踪项圈，这头大象是第一头。随着一条新建的铁路把大象的栖息地一分为二，该团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研究12000头普通非洲象如何穿越铁路。拯救大象组织认为，这是历史上首次有人通过给大象带项圈的方式专门研究它们如何与人类的基础设施相互影响。

　　拯救大象组织的David Daballen在西察沃国家公园中测试一个大象项圈的信号。这些项圈装载了能够追踪大象活动的科技设备。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已经有一条建造于殖民时代的铁路和双车道公路穿过，铁路和公路都起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止于海滨城市蒙巴萨。与旧铁路和公路不同的是，新铁路建造于陡峭的人造路堤之上，大象无法穿越。铁路沿线只建造了数个桥梁，大象和长颈鹿能从桥下穿过，而在其它地方它们就不得不从修建的地下通道穿越。

　　不久之后，另一个障碍物也可能阻挡动物的迁徙线路。肯尼亚正考虑在铁路沿线建一条六车道公路。拯救大象组织、察沃基金会以及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等机构的环保人士希望获取公园中大象的活动数据，进而对肯尼亚政府施压，促使他们未来建设新公路时在合适的地点建造天桥，以便不会进一步影响动物活动。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的骑警在对大象安装项圈之前祈祷。每一天，骑警们在安装项圈之前都会先祈祷。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环保人士担忧的是，随着肯尼亚为满足中产阶级工业经济发展的需要，不断加速其基础设施的现代化建设，其作为野生动物保护堡垒的声誉将会受到影响。目前，这个造价38亿美元的铁路项目深陷腐败指控的泥潭，而且已经把察沃的大象弄得晕头转向。本次的大象项圈研究将会帮助研究者更深刻的了解铁路的破坏力。

　　内罗毕国家公园是肯尼亚境内游览人数第二多的公园，也是唯一一座位于首都的野生动物国家公园，目前新建的铁路已经在该公园内施工。新建的铁路将会把公园内一片狭长的土地一分为二。去年泄漏的计划表明，肯尼亚准备在混凝土柱上修建新铁路，同时计划将铁路从公园中穿过。肯尼亚铁路集团试图与该计划撇清关系，不过还未公开表示彻底放弃。

　　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的发言人Paul Gathitu留着小胡子，和蔼可亲，非常有耐心，他笑着描述了两只狮子溜出内罗毕国家公园并进入一个拥挤的社区的过程。3月，又有一头狮子走出内罗毕国家公园。这头狮子袭击了包围它的一个旁观者后，一个骑警将其射杀。这些事件充分说明了野生动物公园与一个有着300多万人的繁华都市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

　　Gathitu在内罗毕国家公园和察沃国家公园之间的尼耶里镇长大，小学时就开始学习动物保护的知识。在一次野外旅行过程中，他在一个湖边看到了成千上万只火烈鸟，激动不已，于是中学的时候便做了一个野生动物俱乐部的主席。不久之后，他就开始组织游客到桑布鲁、内罗毕和察沃国家公园游览观光。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工作团队朝着大象所在位置前进。大象是空中的直升机发现的，然后由机组人员使用飞镖射中后麻醉。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自从做了野生动物管理员，Gathitu经常在不同的公园任职。他说自己的妻子和3个孩子喜欢这种生活。有时候，在西察沃国家公园，“我儿子会坐在车里观看周围的大象。在大象眼里，车里有个孩子，它们可能还会担忧。大象可能会想，‘哪个不负责任的人把自己的孩子独自留在这里？’”如今遭受铁路威胁的就是那些大象。

　　多年之后，在3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们开车穿过内罗毕国家公园的草原。我们路过一群雌性黑斑羚和一些大羚羊，后来又遇到一些瞪羚。一个游客摇下车窗，拍摄了水坑边的一群白琵鹭。不远处，一只雄性鸵鸟在追逐一群黑背胡狼。“估计雌鸟孵化了一些小鸵鸟，”Gathitu说道。

　　在Gathitu的指引下，我们朝着内罗毕的市中心天际线看去。公园周围到处都在开发，不远处的摩天大楼若隐若现。“你看，在这里过去唯一能看到的建筑就是肯雅塔国家医院，但现在能看到的建筑不计其数。”

　　一架小型飞机打破了宁静。内罗毕国家公园几乎连接着内罗毕市内的两个机场。“这会对公园造成影响。飞行员在学习开飞机的过程中可能会坠机。每年这里平均会发生2起坠机事故。” Gathitu说道。

　　当我们来到新铁路施工的地点后，Gathitu用手指了指周围的环境。“因为靠近首都，建造铁路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内罗毕国家公园所处的地理位置为自己带来了诸多麻烦。”他说道。

　　轰隆的自动倾卸卡车从我们身边驶过。说到保护公园的野生动物不受铁路的影响，“最令人担忧的就是施工期间，噪音太大了。”所有进入公园的建筑材料都必须经过检验，哪怕是泥土。“我们不想让外来物种进入公园，”Gathitu说道。

　　Ben Okita是拯救大象组织的研究活动主管，图为他在地图上指认团队工人员应该在察沃公园中的哪些地方寻找大象。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一个中国男子从一条土路上走下来，慢慢解开一盘细细的电线。他向一些肯尼亚工人打手势，随后他们就吹响口哨，警告人们其他人让开。一个工人打开一个小金属盒，按下一个杠杆，随着爆炸声响起，地面开始颤抖，许多泥土和岩石被炸到数米高的空中，为准备铺设的铁路清理好了地形。

　　Gathitu说，多年前，在肯尼亚中部地区，筑路工人有时会猎杀羚羊。对于这个铁路项目，公园管理员会全程监督建筑工人全程监。整个施工地区甚至铺设了一个很高的铁丝网，以便让动物远离。

　　Gathitu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悬崖，暗示需要将路基垫高才能铺设轨道，这样一来像长颈鹿这样高大的动物才能从下面通过。不过，他指出，“动物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工作人员对一头母象注射镇定剂后赶走了它的幼崽。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19世纪90年代，在英国的统治下，印度和非洲劳工建造了肯尼亚的旧铁路，由于造价昂贵而被称为“疯狂的铁路”。这条单轨铁路非常破旧，而且是窄轨铁路，经常发生故障或者脱轨事故。2009年，肯尼亚总统乌胡鲁·肯雅塔与其它东非领导人签署了一项协议，计划在东非地区建造一条高速标准轨距铁路。

　　旧铁路需要改造是毫无疑问的。“这就像一条乡村小道与公路的差别，”土木工程师Eric Gross说道，他代表肯尼亚的一个环境组织对新铁路的一些设计进行研究考察。“旧铁路是100年前的修建的，速度很慢，每小时最快不超过50-60公里。”事实上，这条铁路上的大多数货运专线速度远低于50-60公里/小时。

　　不过，2013年世界银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建造一条全新的标准轨距铁路非常昂贵，而且没有必要，将旧铁路翻新其实是更好的选择，而且能够将每年的运力增加到6亿吨。目前运营的旧铁路年运力不足400万吨，世界银行估计到2030年肯尼亚的载货量需求也不会超过1.5亿吨。“根据这些假设，从经济或经融角度讲，建设一条全新的铁路完全没有必要，”该研究总结道。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团队成员为两头大象安装好项圈后准备返回基地。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尽管如此，2013年肯尼亚还是选择建造一条新铁路，世界银行估计其造价可能是升级旧铁路的6倍。这个昔日的英国殖民地再次选择以高昂的代价建造一条横越全国的铁路，不同的是这次的建造合同是与中国的一个建筑公司签订的，而且没有经过投标。这条铁路的标价是世界银行估价的近2倍。

　　“已经有人在议论说这是一条穿越察沃的‘中国长城’，”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长大的Gross说道，他父亲曾在上世纪70年代做过公园的管理员。“现在这条铁路要把公园一分为二了，过去野生动物能越过铁路，现在根本不可能。”

　　Gross表示，目前建造的地下通道会令动物感到害怕，这与天桥不同，因为天桥可以用泥土、草和灌木丛掩盖上，表面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山丘。当然，这样的天桥造价不菲。“相较环境方面的考虑，政策制定者将工程方面的考虑放在了优先位置，”Gross 说道。

　　在西察沃国家公园里，工作团队准备为一头25岁的普通非洲象佩戴项圈。虽然工作人员对大象注射了镇定剂，但仍为其浇水帮助它们降温，还为它们检查健康情况。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现在，Gross担心内罗毕国家公园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有高架桥的地方，长颈鹿和其它动物能从下面穿越，但如果是在地面上建造铁路，动物将无法跨越。

　　内罗毕公园境内的铁路只有12公里长，影响的公园范围不足其总面积的1%。即便如此，对于热爱公园的肯尼亚人来说，“这就像是铺设一条穿过开罗金字塔的铁路一样。”

　　内罗毕国家公园是东非地区最古老的公园，自1946年建立以来，每年接纳的游客多达15万人。这里还是长颈鹿、非洲水牛、数百种鸟类和几十种狮子的家园。

　　Gross表示，垫高路基修建新铁路，同时让铁路从公园中间穿过，这种方案就相当于“让迪士尼乐园的单轨铁路从国家公园穿过。”尽管该计划能否最终施行还不得而知，“令人担忧的是一旦肯尼亚政府决定这么做，剩下的就是走程序了。”Gross说道。

　　中国路桥总公司是这条造价昂贵的铁路的承建者，图为该公司的工人在内罗毕国家公园的东部栅栏线外搬运石头。经过公园的铁路全长近12公里。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肯尼亚铁路集团的官员不接受国家地理的采访。不过，肯尼亚总统认为这条铁路对国家经济发展是十分必要的，还表示新铁路将会加快货运速度，从长远来看最终可减少成本。

　　在那头被注射过镇定剂的大象缓慢走进丛林的同时，机组人员又发现了一头带着幼崽漫步的雌性大象。于是，机组人员立刻对它投射了镇定剂，大象应声倒地，小象则围着她着急地踱步，把头、脚以及鼻子都放在母亲身上。这只幼象似乎非常恐惧和担忧。紧接着，汽车开了过来，小象被吓走了。团队的工作人员又立即投入工作。

　　大象非常重要，不仅是因为它们是很威严的动物。“大象可为其他动物挖掘水井，同时还能传播种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大象数量减少，就会有严重的后果发生。”拯救大象组织的首席运营官Frank Pope说道。

　　穿过察沃的新铁路令一些环保人士紧张不安，因为它预示着不好的开始。“这条铁路仅仅是个开始，内罗毕和蒙巴萨之间的双车道公路变成现代化的铁路是早晚的事，这也是追踪公园里的大象如此重要的原因。如果能监测出大象如何穿越铁路下面的通道，我们就可以计划在公路上方建造天桥，虽然天桥的造价也十分昂贵。”Pope说道。

　　建筑工人在东察沃国家公园境内的一段铁路上施工。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

　　在这周的工作结束之前，Pope就能知道至少有3头戴项圈的大象找到了新铁路下面的地下通道，并最终从中穿了过去。“它们非常聪明，如果它们想去什么地方，它们就一定能到达。”Pope说道。

　　Robert Obrien是毗邻的西察沃国家公园和东察沃国家公园的副主管，他表示公园中的动物会慢慢适应新建的铁路。

　　Obrien指出，一段很长的输油管已经紧挨着铁路在地面上放置了几个月，在等待肯尼亚国家管道公司将其埋入地下的这段时间里，雌象必须带着幼崽跨越输油管。现在，他担心的是小象可能跌入铁路沿线2米深的壕沟中。“一头小象一旦跌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经过漫长的午休，天气变得凉爽起来，这支队伍再次出发，准备寻找一头不太老也不太年轻的雄性大象。最终，他们在一个7头大象组成的象群里找到了符合目标的大象，于是把其余6头大象赶走了。

　　在直升机上，一位飞行员看到当天最后一头戴上项圈的雌象站了起来，它看起来有些困惑，但很快就开始向新建铁路的方向——西南方向走去。

　　几个男孩在东察沃国家公园境内的一段未完工的铁路上玩耍。摄影：Andrew Renneisen，National Geograph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