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总统乌胡鲁·肯雅塔弯腰点燃燃料的时候，上千个旁观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后背上。在肯尼亚首都的内罗毕国家公园里，堆放着11堆亮白色的象牙，他面前的是其中一堆。引燃之后，浸染燃料的象牙迅速起火，浓烟开始从每一个象牙堆中升起。橙黄色的大火很快吞噬了象牙，象牙也由之前的纯白色变黑了。

　　在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象牙焚烧现场，天空中弥漫着浓烟，肯尼亚的野生动物保护警察正在警戒。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National Geographic

　　肯尼亚此次焚烧了105吨象牙和1.35吨犀牛角，也就是6500头大象的象牙和450头犀牛的角。就像肯尼亚总统肯雅塔在当天早些时候的讲话中提到的一样，此次焚烧向全世界传递了一个强有力且明确的信息：“对我们来说，象牙是毫无价值的，除非是长在大象身上。”

　　正如广泛报道的一样，非洲正处于偷猎危机之中，主要是亚洲对野生动物相关产品的需求驱动的。3/4的非法象牙流入了中国，越南则是最大的犀牛角市场。今年3月，美国国务院发布的最新数据表明，全世界大象的数量约为40万头，也就是说在过去的10年里，1/5的大象因人类获取象牙而遭猎杀。去年，1338头犀牛因人类获取犀牛角遭杀害，目前黑犀牛和白犀牛的总数量也不过只有25600头。

一堆象牙正在焚烧。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National Geographic

　　为了公开表示对非法野生动物贸易的反对，许多国家选择了广为采用的焚毁象牙的做法，当然这种做法也存有争议。在过去的27年里，全球总共发生了27次类似的事件，美国、中国、加蓬和菲律宾都曾有过尝试。截至目前，肯尼亚此次焚烧的象牙数量是历史上最多的（之前的记录是香港创造的，香港曾于2014年焚毁了28吨象牙）。尽管如此，肯尼亚焚烧的象牙数量只占非洲各国政府象牙库存的5%。

　　一个白热化的话题

　　不过，有些国家拒绝采取肯尼亚这样的做法，认为这是对价值不菲的自然资源的浪费。如果将焚烧的105吨象牙售出，肯尼亚也可以大赚一笔。南非、纳米比亚和其他国家深知这个道理，因此都牢牢保护着自己的存货，期待未来能将其合法的售出，国家地理新秀探险家、野生生物信息组织的CEOPaula Kahumbu说道。野生生物信息组织是一个总部位于纳米比亚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为非洲的自然遗产保护工作提供支持。

　　在肯尼亚的内罗毕国家公园里，一位野生动物保护警察在象牙焚毁现场警戒。肯尼亚烧毁了105吨象牙和1吨多犀牛角。摄影：Ben Curtis，AssociaTED Press

　　“有些人认为我们的做法是错误的，因为肯尼亚是一个贫穷的国家，他们声称这些象牙价值1.5亿美元，我们原本可以利用这些钱来发展国家。但我宁愿等待后人来裁决今天的做法是对是错，我相信他们会赞成我们今天的决定。”肯尼亚总统肯雅塔说道。

　　囤积象牙的国家“试图用这种邪恶、非法的商品投机，”在此次象牙焚毁活动前，肯尼亚野生生物服务局局长、石溪大学图尔卡纳湖盆地研究所的所长Richard Leakey在一次讲话中说道。“等待未来象牙价格上涨大赚一笔的做法是不正当的，他们应该为这么做感到羞耻。 ”

　　一个警卫看着象牙焚烧。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National Geographic

　　另一些国家，如博茨瓦纳，则表示他们更愿意将象牙用于新的艺术品或博物馆展览中，或者作为教育工具。2014年，博茨瓦纳曾在其国际机场里树立了一座象牙做的大象雕塑。上周，博茨瓦纳的环境部长Tshekedi Khama告诉《独立报》称，博茨瓦纳不会焚毁象牙，因为“这么做会向全世界传递大象没有价值的信息。”

　　然而，这正是肯尼亚期待传递的信息。

肯尼亚焚烧了数堆象牙和犀牛角。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National Geographic

　　肯尼亚焚毁象牙还有一些更为实际的原因。保存象牙代价高昂，不仅需要存储场所，还需要有人守护。即便如此也充满风险，因为象牙很容易通过盗窃或守卫者的腐败行为重新流入黑市。

　　“保护大量象牙会将很多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在很多国家，确保象牙不流入市场被证明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有焚毁才能百分百保证象牙不会进入非法市场。”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非洲分会的执行理事Tim Tear说道。

　　外界希望肯尼亚此举能为其他国家树立一个好榜样，进而鼓励之前不愿意焚毁象牙的国家考虑销毁本国的象牙库存。

　　几名男子将没收的象牙从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的一个象牙存储室搬运到安全容器中。摄影：Carl De Souza，AFP、Getty Images

　　在某些情况下，公众已经抢在了政府前面呼吁焚毁象牙。以坦桑尼亚为例，直到去年该国才承认存在偷猎危机，对于销毁象牙更是一直表示反对。不过，本周四，非营利组织“拯救坦桑尼亚的大象”在该国最受欢迎的报纸Mwananchi上发表了一封信，要求政府销毁象牙存货，30位有影响力的坦桑尼亚人在信件上签署了姓名，在脸谱网上这封信更是得到10万人的支持。

　　“我认为公众的态度会转为坚决反对象牙。肯尼亚此次焚毁活动的影响力将会传播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人们将会知晓大象的境况堪忧。”Leakey说道。

　　历史重演

　　从某个角度上讲，经过此次象牙焚毁活动，肯尼亚又回到了原点。30年前，非洲面临与今天相似的偷猎危机，不过那次主要是日本、欧洲和美国的象牙需求导致的。从1969年到1973年，象牙的价格猛涨了10倍，为非法偷猎提供了巨大的动力。在接下来的15年里，非洲的大象数量减少了一半。为遏制大象偷猎，1989年肯尼亚率先采取了一个激进而又吸引眼球的做法：焚烧象牙。

　　“1989年的那次象牙焚毁活动主要是为了让象牙购买者、佩戴者感到羞耻，这种做法最终起作用了。如今，人们又认为象牙非常具有价值，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再次令人们将象牙看作羞耻的东西。”Kahumbu说道。

　　肯尼亚焚烧的105吨象牙来自偷猎者猎杀的近6500头大象。摄影：Siegfried Modola，Reuters

　　1989年，管理全球野生动植物贸易的《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决定禁止国际象牙贸易，该决定显然受到几个月前肯尼亚的象牙焚毁活动的影响。在《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保护下，大象的数量缓慢回升。然而，在1997年和2000年，CITES成员国大会将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南非和津巴布韦的大象种群列为公约的附录二，导致这些国家的象牙可以进行有限制的销售，大象的保护力度因此遭到削弱。

　　支持象牙贸易的人认为，向市场供应来源合法的象牙或犀牛角会抑制偷猎，同时还能为大象和犀牛的保护提供资金，而如果是一次性的象牙销售，象牙需求会激增，偷猎也会愈演愈烈。比如说，2008年肯尼亚丢失了116头大象，而在2009年，由于前一年CITES允许销售象牙，肯尼亚损失的大象增加了一倍，达到267头。“有些人简单的认为把象牙卖到中国后，象牙的价格会下跌，偷猎者也不得不停止偷猎。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么做反而会激发需求，导致象牙价格上升。”Kahumbu说道。

　　象牙禁售仍在酝酿之中

　　肯尼亚总统肯雅塔的目标是，通过此次象牙焚毁活动引发政策改变，进而再次将象牙从市场上彻底清除。为实现这一目标，当地时间本周五，肯雅塔与加蓬总统阿里·邦戈·翁丁巴、乌干达总统约韦里·穆塞韦尼共同参加了在纳纽基镇举行的一个动物保护峰会，与会的还有来自非洲、美国、欧洲和中国的环保主义者、慈善家和政治家代表。

　　此次会议由巨人俱乐部组织，该俱乐部总部位于非洲，是一个致力于保护非洲现存大象的非营利组织。此次峰会为讨论结束偷猎和加强承诺的方法提供了平台。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参会的慈善家提供了5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同时加蓬承诺将国家公园员工人数从750增加到1500，博茨瓦纳表示将会建立特别的情报部门为野生动物保护警察提供支持。

　　图为肯尼亚象牙焚烧活动的准备过程，此次焚毁的非法象牙共堆积了11堆。摄影：Tony Karumba，AFP、Getty Images

　　“此次峰会和象牙焚毁活动是为了增强大象保护意识和减少象牙需求，二者同样重要，剩下的就是行动了。这些活动会引发什么样的承诺，我们将拭目以待，”美国驻肯尼亚大使Robert Godec说道。

　　在象牙焚烧现场，法国能源部长Ségolène Royal表示将会禁止法国的象牙销售，还将强烈建议其它欧盟国家采取同样的措施。

　　最近一年多来，全世界都在讨论全面禁止合法的象牙贸易。2014年11月，来自25个非洲国家的代表共同签署了《Contou宣言》，呼吁禁止全球象牙贸易。本周早些时候，非洲大象联盟的27个成员国为即将举行的CITES成员国会议提交了5条提议。

　　CITES成员国会议每三年举办一次，今年将于9月末到10月初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举行。

　　这些提议呼吁将非洲现存的大象重新列入CITES的最高级别保护名录，如此一来将会有效停止所有的合法国际象牙贸易。“我们无法单独解决这一国际问题。这也是我们与肯尼亚等国一起提交关停所有象牙市场建议的原因，”加蓬总统在此次象牙焚烧之前的一次讲话中说道。

在象牙焚毁现场，警卫们站在一旁观看。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National Geographic

　　然而，该计划能否成功还无法确定。“就提升大象的保护级别来说，我只能说祈祷好运，但我觉得很难行得通，”Kahumbu说道。她呼吁中国、非洲和东南亚国家立即关闭国内市场，然后再考虑实施禁止全球象牙贸易。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们将会见证这些目标能否实现。不过，与此同时，肯尼亚表示将会竭尽全力禁止象牙贸易。

　　“失去大象就意味着失去我们传统重要的一部分，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肯尼亚总统肯雅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