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来自170多个国家的政府代表已陆续抵达南非的最大城市和经济中心约翰内斯堡。顾不上洗尽征尘，他们就将投身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24日至10月5日举行的《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简称《公约》)第十七届缔约方大会上激辩象牙国际交易的合法性。

　　《公约》缔约方大会是《公约》最高决策机构，每两至三年召开一次，这也是大会自2000年以来首次重返非洲大陆。本次会议也是《公约》签署43年来参加人数和议案规模最大的一次大会，来自全球170多个国家的政府、200多个政府间和非政府组织的约2500名代表参加本次会议，大会将讨论由各缔约方提交的近120项政策性议题，涵盖濒危野生动植物的贸易管制、立法、执法以及发展战略、行政与财政等领域，并审议62项附录修订提案。会议将就上述议案作出一系列决议和决定。

　　这次大会更是被南非、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和津巴布韦等南部非洲国家视为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几个拥有全世界非洲象总数近三分之二数量的国家，一直在致力于可以甚至是更方便地将“本国境内”大象的象牙投放到国际市场。目前，全世界只有这四个国家的非洲象被列在附录II中，根据注脚6，可以在满足特定条件的基础上向国际市场出售。明文规定的允许贸易的范围包括：非商业目的的狩猎纪念物贸易、皮张贸易、毛发贸易、皮革制品贸易、纳米比亚及津巴布韦部分非商业目的的象牙雕刻及部分已注册的生象牙。

　　其中，整根象牙和象牙片段等生象牙部分规定：象牙标本只能是原产于上述国家，已注册的政府所有的库存，不包括罚没所获的和来源不明的象牙；仅允许销往经秘书处同常委会协商后核实的、有完善的国家立法和国内贸易控制措施的贸易伙伴国，确保进口的象牙不会再出口；在秘书处对预期进口国及已注册的政府所有的象牙库存进行核实之前，不得进行贸易；生象牙限额分别为博茨瓦纳20吨、纳米比亚10吨和南非30吨；在2007年1月31日之前注册并经秘书处核实的政府的所有象牙可以与限额象牙一起贸易或调派，在秘书处的严格监督下对每一目的地进行一次性销售；贸易的收益只能用于大象保护工作和大象分布区内或周边的社区保护与发展项目等。注脚同时还限定，自第十四届缔约国大会开展一次性象牙出售之日起九年，不得向缔约国大会提交新的关于允许已列入附录II的象牙种群贸易的提案。

　　本次大会距离第十四届缔约国大会“九年之痒”已过，各方力量面临重新洗牌。大会前各国对非洲象附录级别的修正共有三项提案，其中纳米比亚提出了第14项提案，——删除所有该国在附录II中的注脚，并联合津巴布韦提出了第15项提案，——修正对津巴布韦在附录II中的相关注脚，其中目的都是希望取消相关限制，以更方便地将本国境内自然死亡的非洲象象牙投放到国际市场。

　　资料图：当地时间2016年4月5日，泰国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海关截获315公斤(约合694磅)象牙，价值达2800万泰铢(约合79.2万美元)。据悉，这些象牙来自莫桑比克。

　　纳米比亚在提案中列出了其保护大象的成果，称在过去的15年中该国大象数量从9000头左右增加到了超过22000头，其目前的大象数量“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因为大象密度过大，加上近年来困扰南部非洲地区的干旱，一些大象觅食甚至饮水困难，政府亟需通过出售象牙等筹钱加以保护。同时，根据提案列出的历年盗猎大象的数字，该国每年被非法盗猎的数量最高不到80头，大部分大象都是自然死亡。该国认为，他们应该继续被保留在附录II里，同时还不应该出现在注脚里，即可以不受太多限制地出售其象牙。

　　对于津巴布韦，提案的一个主要槽点则是“穷”。该国指出，如果不允许其销售更多的象牙，那么他们连管理、保护国家公园中的大象和打击非法盗猎的执法经费都没有！公开的信息显示：该国政府已经揭不开锅，拖欠了多个政府部门甚至是军方的工资。前段时间，一些政府雇员还发起了抗议示威活动。津巴布韦在提案中指出，原先规定的九年有效期已过，所以他们认为有必要对其出售象牙的限制进行修改。其提案称，目前津巴布韦的大象数量为8.5万头，这个数字比1995年的5.6万头不降反升。同时，因为人类的活动，大象生活的区域减少了40%，这也造成了大象密度过大。因为没有钱保护大象，该国大象被盗猎的数量远大于自然死亡的数量，在过去的12年中被盗猎的象牙为439吨，价值2.26亿美元。无奈之下，该国已经向美国、欧洲以及其他非洲国家出售活的大象筹钱。同时，大象的自然死亡让该国政府目前有70吨的象牙，市场价值约为3500万美元。现在，他们迫切希望能够将这些象牙出售后变现。

　　而与之针锋相对的，肯尼亚、尼日利亚等东非和西非国家及斯里兰卡这个亚洲国家则共同提出了第16提案，要求将目前被列在附录II的南非、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和津巴布韦的非洲象一并列入级别最高的附录I，即一视同仁，禁止所有国家在国际市场上出售象牙。

　　肯尼亚等13个国家在提案中指出，全非洲应该休戚与共，在非洲象的保护上不能允许南非等国家逍遥法外。提案认为，只有全面禁止象牙贸易，才能向世界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消除大象面临的死亡威胁。提案称，目前西方国家、中部和东部非洲国家都已经一起向非法盗猎象牙说“不”，不过南部非洲国家却依然故我，大象仍继续受到犯罪集团的蹂躏。肯尼亚等指出，团结就是力量，分裂就会变弱，希望“南部非洲的兄弟姐妹们”能和他们站到“阻止大象灭绝”的一个战壕里。对此，拥有最大非洲象种群的博茨瓦纳在会前作出响应，该国总统22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所有非洲象种群都应该放入附录I，禁止所有的国际商业性象牙贸易。”

　　资料图：当地时间2016年6月13日，新加坡当日销毁了7.9吨象牙，这些非法象牙在2014年和2015年缴获，价值约960万美元。

　　其实关于象牙国际贸易的争执在过去的20年中从未停止。1997年，占非洲象数量绝大多数的几个南部非洲国家成功将非洲象种群从最高的保护级别——附录I降到附录II。这样，这些国家就开了一个合法进行国际象牙交易的口子。在过去的16年里，南部非洲国家已经两次实现了象牙的国际销售。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间，在非洲其他地区大量数量大幅下降的同时，这些南部非洲国家的大象数量却有了明显的增加。

　　对于南部非洲对寓“保”于“卖”成功经验的沾沾自喜，其他非洲国家和西方国家却表示难以苟同。有观点认为，大象是无法分辨政治疆界的。这种基于政治疆界的不同附录等级的区分，忽视了濒危物种种群的生物学特征集，因而导致了诸多问题。非洲象条目下列在附录II上的这些国家曾两次出售象牙，一次是1999年出售给日本，一次是2009年出售给日本和另外一个亚洲国家。最近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最近一次销售到亚洲的象牙，是引发盗猎大象所获象牙量骤然激增的罪魁祸首，其带来的负面影响不但巨大、且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获得《公约》秘书处批准的这些一次性象牙销售，打破了国际象牙贸易禁令，给大象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是全球最大的动物福利组织之一，在全球拥有220万名支持者，分支机构遍布13个国家。此次与会的该基金会亚洲地区总代表葛芮认为，《公约》批准的合法象牙贸易，不仅迷惑消费者还刺激了需求。之前无意购买象牙的人突然发现拥有象牙成为趋势，并视其为社会地位的象征。大多数的消费者认为市场上有销售即为合法，他们不可能区分象牙来自哪个国家，其来源是合法还是非法。他们以很低的价格购买象牙饰品，帮助野生动物走私贩从非法贸易中牟取暴利。

　　葛芮指出，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支持共同提案16，即将所有非洲象从附录II提升至附录I，反对提案14和提案15这两个“将为更多的国际象牙贸易铺路，给大象带来更大灾难”的提案。另外，他们还支持来自十个非洲象分布国的文件57.2：推动全世界各国关闭所有国内象牙消费市场，减少对消费者的迷惑，为执法提供便利，打击将“黑色”象牙非法“洗白”的犯罪活动。“大象是世界的遗产，需要全球社会用尽洪荒之力。我们不能将拯救大象的职责抛给非洲国家！”她说，“我们希望几个主要的象牙销售目的地国家推动全球各国关闭本国象牙市场，支持将非洲大象放回附录I，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要在本次大会上全面禁止象牙的国际贸易，东道主南非将是一道绕不开的墙。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大会，南非显然也是所有谋划，不会轻易“退避三舍”，更不太可能“割地求和”。该国环境部长在会前表示：虽然预期谈判会很艰辛，但南非和其他南部非洲国家肯定会对自己的权利据理力争。

　　“这届大会，野生动物生死攸关。大象的生死存亡取决于我们的行动！”葛芮在发给记者的一段文字中忧心忡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