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角禄康公园

　　□文、摄影/北风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天空飘雨，拉萨在这场淅淅沥沥的雨中平淡不少，雨水卸去了天空蔚蓝，像卸去拉萨这颗青藏高原最美的珍珠光泽，这个城市回到内地人所熟知的视线。吃过午饭，我像往常一样带着相机去布达拉宫后面的宗角禄康公园。因为雨不大且要乘车，也就没带雨伞。

　　从八月至九月，两个月来每个周末都会到这个公园，我在等待一种候鸟的回归——斑头雁。

在水中游弋的斑头雁

　　斑头雁，学名Anser indicus，又名白头雁、黑纹头雁。它们是高原鸟类，生活在高原湿地湖泊，在迁徙过程中会飞越珠峰，为此它可以承受仅有海平面上30%的氧气浓度，这主要是因为与其他鸟类相比，他们体内的红血球与氧结合的速度要快。这是一种美丽的候鸟，脑袋上的两条黑色斑纹像上帝挂上的点缀，使它们在棕头欧、赤麻鸭的群体中格外不同，透着典雅与高贵。

飞行中的斑头雁

　　斑头雁每年两次飞越珠峰，被认为是全球飞得最高的鸟。三月，它们从印度起飞，前往蒙古、青海、新疆等地繁殖，寒露时节再带着幼崽返回南方过冬，而其中的一些会留在拉萨的宗角禄康公园。

　　宗角禄康公园位于布达拉宫东侧山脚下。藏语“宗角”意思为“宫堡后面”（宫堡指布达拉宫），“禄康”意为“禄神（今译鲁神）殿”。鲁神是藏传佛教和苯教对居于地下及水中的一类神灵之统称。“鲁神”常被汉译为“龙神”，进而被误传为汉人所称的龙王，所以汉语俗称宗角禄康中的湖为“龙王潭”。“措吉吉湖”是宗角禄康公园内的主要湖泊，是一座人工湖。这个湖泊常年积水，水位稳定，成了远道而来的斑头雁一个很好的停留地。且因毗邻“圣宫”，往来信者终年不绝。藏族传统尊重生命，那些朝圣者往往会向水中的飞鸟投食，使得宗角禄康公园这个不大的环境成为一个相对安全、具有食物保障的栖息地。这里聚集着棕头鸥、赤麻鸭、白鹅，还有一些绿头鸭，当拥有飞翔美名的斑头雁回归时，这片湖泊也就变成了它们的统辖领地，于此朝圣游人、飞禽相谐的环境里，斑头雁的高贵特征让冬季的拉萨拥有一种难言的神秘。

2016年，一个由12只斑头雁组成的雁队最先来到拉萨

　　连续两个月来，当我趁着周末慌慌张张带着相机赶来的时候，这里除了游人与门可罗雀的几只棕头鸥、白鹅之外一无所有，宁静的湖泊被游人的小船划破，映出布达拉宫的恢弘与拉萨在四季更迭中的些许寂寥。

　　我从西门进入公园，大远就瞧见一棵大树下的几只斑头雁，心中惊喜不敢确定，慌忙向前，嘿，这里息居着好几只呢！心中一个念头——它们回来了！

　　举起相机一阵狂轰乱炸，今天光线不太好，细雨慢慢变大，十二只斑头雁聚集在大树下吃草，慢慢靠近它们，记录下着美丽生灵的模样。

斑头雁

　　经确定，这12只斑头雁是今年第一批到达拉萨的雁队，其中几只看起来像亚成鸟，体态还不成熟。如是这样，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很可能是第一次来到拉萨，且因为它们是第一批，在这个新环境中略有不安，当它们见到一只流浪狗匆匆而过，或向它们投来窥探目光时总是一阵慌乱，簇拥着朝河边呈撤退状。但当雨开始大起来的时候，在密乱的雨水中寻获安静，它们开始大胆地吃草，或许它们知道，哺乳动物都不太喜欢雨水，早早躲开了吧。

正在吃草的斑头雁

　　细细观察，在吃草的过程中它们也会向同伴展示“武力”，比如偶尔赶走身边的某个跟自己争食的同伴。看着它们你会想到，当这个年龄不同、体态不一的雁队组合在一起，当它们飞跃雪山向大自然挑战时，它们是一个整体，在两万八千英尺高空借助彼此微弱的气流煽动翅膀、给予弱小者机会……这种于极端环境下衍生、敢于面对挑战以及由此彰显出的群体效应总能瞬间打动人心。

进食中的斑头雁

　　“是什么？”身边不知何时站着几个藏族人，满脸黝黑，带着佛珠，一脸不解地望着我。

　　“它们叫斑头雁，它们每年从印度迁徙到蒙古和新疆繁殖，中途要飞跃珠峰，是飞得最高的鸟呢。”

　　他们满脸堆笑地看着我。

　　“它们刚刚回到拉萨，你看有些还很小，是今年长大的鸟，那只头上的黑斑还没出来呢？”我用手比划鸟蛋给他们看。

　　他们望着我，又看着鸟，满脸堆笑，不断点头——

　　雨越下越大，当我意识到相机几乎被水浸透时慌忙撤到远处的雨棚下。此时大家都在避雨，道路上不见行人，宗角禄康公园笼罩在这场迟到的九月烟雨中，异常静谧。眼前一个小女孩儿在滑旱冰，远处天空的乌云伊始淡去，微微露出高原蓝，我想那聚集在远方的雁群，对温和的南方气候，也早蠢蠢欲动了吧！

　　后，

　　◊斑头雁当前数量较多未列入保护名单但受到栖息地破坏、狩猎和捡蛋等人类活动的威胁。

　　◊拉萨雨季在7、8月份，今年雨季好像特别长，九月底仍雨水不断。这可能跟引起今年内地连续暴雨的厄尔尼诺现象有关；NASA9月12日发表的研究显示，今年7、8月是现代最热的月份，地球温度在八月份到达了136年历史记录以来的最高值，地球变暖正经历一千年来从未有过的速度。

　　◊在全球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西藏高原平均气温和平均年降水量均呈逐年上升增加的趋势，冰川近30年退缩幅度相当于此前200年之和。

　　2016.9.26 拉萨 北风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