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发现，在越南的一个静谧的小村庄里，野生动物走私者正在利用Facebook大量出售非法象牙、犀牛角和老虎制品。

　　这一发现来自野生动植物正义委员会（WJC）开展的一项为期18个月的秘密调查。11月14日至15日，WJC在海牙和平宫举行了公开听证会以公布该调查的结果，并展示Facebook等社交媒体网站如何为非法动物制品出售者提供更加便利的销售渠道。

　　“这是产业化的野生动物走私，”WJC执行总监奥利维亚·斯瓦克-高曼（Olivia Swaak-Goldman）表示。

　　过去一年中秘密调查员五次走访成为野生动物制品走私中心的越南村庄Nhi Khe，并对Facebook和在中国常用的微信进行仔细的调查。调查人员发现，这个村子中至少有51名卖家在线上或线下出售非法的野生动物制品，产品总值达到5310万美元（约合3.7亿人民币）。

　　除了整根的象牙以及虎骨膏，Nhi Khe的卖家在Facebook上主要出售处理过的象牙产品。

　　“社交媒体（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接触客户的门面，” 斯瓦克-高曼表示。

　　走私人员还在封闭或者私秘社交网络小组中拍卖非法动物制品，这意味着新来的买家或者卖家必须首先获得允许才能进入小组。进入小组之后，卖家就可以通过即时通讯工具与买家联系。

　　这样的Facebook小组还让卖家有了结识新的潜在买家的机会。支付过程通常通过微信钱包完成。

　　Facebook上一个贩卖象牙手链的页面。图片来源：Wildlife Justice Commission

　　WJC调查员还发现，卖家向本地或者东南亚其他地区客户销售产品主要使用Facebook，微信则主要用来向中国的经销商批发未加工的产品。不会写中文的越南卖家通常选择通过微信语音交易。

　　这一方式似乎正在成为这一地区日益常见的野生动物制品走私模式。今年三月，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宣布，Facebook已经成为马来西亚野生动植物走私者销售动物制品和活体的常用工具。这些卖家也利用在封闭和私密小组里拍卖的方式将非法活动隐藏在公众视线之外。

　　WJC就此事接触了Facebook。该公司一位发言人表示：“Facebook不允许用户在平台上出售和贩卖濒危野生动物制品，如果接到举报，我们将毫不犹豫地移除违反我们社区规定的内容。”

　　这家社交媒体巨头的社区规范规定，“禁止使用Facebook帮助或组织有害于……动物的犯罪行为”。

　　斯瓦克-高曼表示，Facebook应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包括关闭涉事卖家账号、与执法机构合作等。

　　Facebook有能力删除相关账号的全部内容，但该公司却宣称，它采取怎样的行动将取决于相关涉事方违反社区规则的严重程度。至于与执法机构合作，Facebook表示自己对具体法律案件不予置评。

　　在Nhi Khe这个只有几千人的村子里，卖家还在线下接头开展交易。历史上，Nhi Khe是一个以木雕为生的小村庄，但近几十年来逐渐转向更为赚钱的行业，从死虎崽罐头到截下来的犀牛脚，应有尽有，WJC调查员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清楚地记录了这一切。加之Nhi Khe位于河内以南20公里的地方，距离中越边境不算远，正是开展非法贸易的绝佳位置。

　　WJC统计，调查过程中涉及的产品来自907头大象以及225只老虎。专家认为，其中大多数老虎都是老虎繁育场中出生的，因为如果这些死亡的老虎都是野生的，那么这个数量相当于全球野生老虎种群总数的6%。

　　但是经过Nhi Khe流向市场的犀牛制品的数量却更加惊人。调查员统计显示，相关交易共涉及579头犀牛，接近去年南非被杀犀牛总数的一半。

　　并且这些数字还没有包括线上或线下未被调查员发现的部分。

　　“你能想象实际数字是多少吗？” 斯瓦克-高曼表示。“这只是冰山一角。”

　　WJC还提到，Nhi Khe还出售熊、穿山甲、玳瑁和盔犀鸟制品。

　　上个月，WWF和伦敦动物学会发布了最新版的《地球生命力报告》，指出全球正遭受野生动植物的灾难性灭绝。报告称，1970年到2012年，野生动植物种群数量剧减58%，如果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预计到2020年世界将损失三分之二的野生动植物。

　　如果世界遭遇第六次大灭绝，那么全球野生动植物贸易将对此负主要责任。据估计，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总额约为230亿美元（约合185亿英镑），成为继毒品、军火和人口贩卖之后第四大非法贸易（这还是在不考虑渔业非法贸易的情况下，全球非法渔业年均规模约在100亿美元到235亿美元之间）。

　　过去一年中，Nhi Khe的卖家已经停止在窗口展示货品，但他们仍然在网上明目张胆地做着生意。

　　“【网店的】页面上写着汉字‘犀牛角’、‘老虎’、‘象牙’的广告。简直就像卖汉堡一样，” 斯瓦克-高曼说。

　　全球象牙雕刻和饰品的需求量很大，而东亚医药学更是将象牙视为具有治疗效果的药材。但斯瓦克-高曼说，老虎制品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男人身份的象征，而老虎制成的饰品已经成为了“越南黑帮”标准装束的一部分，“一种彰显爪牙而且略带痞气的时尚宣言”。

　　这种观念正在导致全球巨型动物的灭绝。老虎已经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濒危动物红色名录。数个老虎亚种已经灭绝，而东南亚地区现存的老虎亚种（苏门答腊虎、马来亚虎和印度支那虎）全部处于灭种边缘。与此同时，2007年到2015年，猖獗的盗猎导致非洲损失了11万头大象，可能就此将森林象推入灭绝的境地。相比于草原象，森林象受到的打击更严重。

　　一个越南的卖家在展示他脖子上的虎爪项链以及他所持有的枪支和贸易所得的赃物。图片来源：Wildlife Justice Commission

　　除了与Facebook合作对付线上贸易，WJC的工作重心放在越南政府上。该机构在2015年7月开始调查后立即着手与越南政府进行沟通，已经先后向五个政府机构提交了由具有资质的执法专业人士整理的上千页证据文件。

　　“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收到足够的反馈，或者见到任何政府方面认真开展执法活动的迹象。我们已经表示将继续向政府方面提供支持与合作，希望能早日摧毁这个非法贩卖网络，” 斯瓦克·高曼表示，“考虑到（政府方面）缺乏行动的事实，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公开听证会上公布调查结果。”

　　专业人士一直将越南视为全球野生动植物贸易——特别是犀牛角贸易——的中心。目前，全球五个犀牛品种中有三个已经被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列为极危物种，而全球每年有超过1000头白犀牛丧生于盗猎者枪口下。盗猎还造成了人员伤亡：野保巡逻者以及盗猎者双方都有人死于枪战。

　　WJC相信，考虑到通过Nhi Khe流向市场的野生动物产品数量之大，即便仅仅是关停这里的贩卖活动也将对遏制全球犀牛盗猎活动产生“巨大的影响”。

　　越南非法野生动物产品卖家如果被捕并获罪，将面临最多三年的有期徒刑。但如果贩卖活动被认为是有组织的，那么刑期可能提高到七年，而WJC认为Nhi Khe的贸易活动正是有组织的。不过，这一判罚相比于越南其他罪行仍然显得过轻。例如，在越南持有海洛因可能会被判处终身监禁甚至死刑。

　　不过，有迹象表明越南政府将建立一套新的策略应对野生动植物走私。今年九月，越南总理阮春福发布指令，要求地方和地区官员加强对野生动植物走私的打击力度。该国还宣布将与美国合作，共同打击全球野生动植物制品贸易。越南还在11月17日至18日举办了一场有关全球野生动植物贸易的大型国际会议。

　　虽然创立只有一年，但WJC已经在打击非法野生动植物贸易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今年九月，WJC的调查帮助马来西亚警方逮捕了16名野生动植物制品卖家。

　　斯瓦克-高曼表示，WJC希望听证会将推动越南“采取切实行动”打击Nhi Khe的非法贸易活动。

　　翻译：李扬

　　杰里米·汉斯是《卫报》野生动物博客作者、Mongabay记者，主要关注森林、原住民、气候变化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