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于娜 北京报道

　　大自然千百年来的弱肉强食，使得动物们进化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战斗武器。动物世界和人类的进化也环环相扣，历经求索，美国进化生物学家道格拉斯·埃姆伦把动物武器和人类武器融合在一起，成就了其著作《动物武器》。这是一本动物世界版的《竞争战略》，一本以动物世界为主题的经济学著作。正如作者所说，“大自然是一位经济学家”，动物的尖牙利爪都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以特定的算法（“天算”）、流程（“天工”）造出来的。

　　雄性的竞争进化之路

　　埃姆伦对终极武器十分痴迷。大学那会儿，为了研究麋鹿的战斗武器，他和大学好友一起去往落基山国家公园露营，还专门选择了偏僻的地方。大约是凌晨两点，他俩被疑似枪声惊醒，于是冲出了帐篷。实际上并非枪响，而是在离他们不到六七米远的地方，两只公麋鹿正在鏖战。空气中充满了雄性的、狂怒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一般，而旁边战战兢兢的人类被视若无物。

　　对于家养的宠物来说，常年生活在温室里，已经不再需要武器。但是对于那些在野外生存的动物来说，武器是多么的重要，不管是伪装还是护甲，尖牙还是利齿，钩钳还是巨颚，都是他们在大自然生存下去的独门绝技。

　　埃姆伦越是努力寻找多姿多彩的动物武器背后的共同特征，就越发现人类的武器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整合这些动物故事时，他发现还有一个物种需要关注：人类。最终，他将此书衍生到了各个领域的终极武器，一点点挖掘出了人类那些最值得称道的武器，是如何随着环境和条件而不断升级、进化的。埃姆伦用犰狳的甲，类比冷兵器时代的盔甲，再到现代的防弹衣；用兽类的尖牙利齿，类比狩猎的梭镖，再到战列舰上的巨炮，讲述了武器进化中那些精彩绝伦，令人拍案叫绝的生动故事。

　　然而作者又不只讲了武器，他还提到了连带的男争女斗、经济法则。对绝大多数动物而言，抚育的重担更多地落在了雌性身上。进化之路也就明确地指向了雄性竞争。繁衍天平倾斜得越厉害，意味着竞争越激烈，武器的重要性也就越来越大。比如稀缺的母象和相对过剩的公象，导致公象求偶的竞争异常激烈。在肯尼亚安博塞利国家公园进行的一项长期研究发现，所有 89 头公象中，有 53 头悲催地从未当过父亲，而大多数象崽都只是其中3 头公象的后代。观察发现，具备以下特征的公象才能获胜：拥有最长的象牙，甚至比较弱的对手高出 2 倍以上。确实只有最壮实、最高大、最威武的公象才有资格传宗接代。

　　埃姆伦表示，在人类社会中同样存在一堆“过剩”的年轻男性，他们毛糙、冲动，争先恐后地设法博取女性的注意。这个现象在 11 —— 12 世纪的欧洲骑士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由于育龄女性受到严密的监管和约束，年轻骑士们个个蠢蠢欲动，频频爆发冲突。

　　甚至贵族公子们7岁时就开始作战训练了，到了 14 岁，他们中就有人获得骑士称号了。从此，他们就可以结队而出、纵马驰骋，尽一切可能展示其英勇气概。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求婚。由于当时中世纪生活环境恶劣，时不时就会出现某个家族没有男性继承人的情况，这样一来某个女儿也就有权利继承财富了。如果这个女儿愿意的话，她可以选择嫁给一位名下没有财产的男子，就相当于帮助他新建一个家族。可想而知娶到这样的女继承人，竞争该有多么激烈。因为根本没那么多仗可打，所以比武大会成为一个骑士在女性面前全面展示力量和勇气的好机会。偶尔，一位在比武大赛中脱颖而出的骑士，还真的会赢得某位女继承人的欢心。

　　招潮蟹式的国力之争

　　埃姆伦认为，国家之间的资源争夺就像动物世界的繁衍竞争。以往国家之间为了人力、耕地、淡水、铜锡和生存空间等资源大打出手，如今人们为之大动干戈的除了耕地、淡水与生存空间外，还多了能源开采权这一项，主要是石油。

　　“国家的命运与自然资源息息相关，狼多肉少，当然会产生竞争。在国家之间的竞争中，对峙的个体就是双方政府，武器就是各自的军队。”埃姆伦认为政治性的军备竞赛，很难用动物世界里种群规模的此消彼长来比拟，更恰当的例子是两只雄性动物之间的冲突，比如两只在沙滩上相遇的旗鼓相当的招潮蟹。又有谁会甘拜下风呢？富国比穷国所能掌控的以GDP为代表的资源池更大，在武器上的投入也就更加随心所欲。

　　招潮蟹由数百万个细胞构成，细胞死了，招潮蟹也活不成。所以养活和保护这些细胞是招潮蟹的首要任务，大多数的资源消耗都是围绕这些细胞来进行的。埃姆伦觉得无论大国小国，都与招潮蟹一样，只有在满足了自身的基本需求以后，才能将剩下的资源用于武器制造。他认为国家的根本在于人民，国计即民生，教育、福利、公共安全以及高速公路才是国之根本，这些就像保证招潮蟹能够生存的细胞一样重要。

　　就和甲虫的角、北美驯鹿的角、招潮蟹的螯一样，军队规模能够忠实地反映国家的战斗力，因此，军队规模也就成了一种完美的威慑工具。每个国家都在尽其所能地发展军队，同时，每个国家的军队规模都与国力相配。埃姆伦认为少数几个富国拥有巨额可自由支配的资产，可以投入在武器开发、技术研究以及舰船、军火、培训和人员等诸多方面。而大多数国家则没这份底气。

　　人类与动物之间的相似性不止于此。埃姆伦觉得国家竞争有时无需真刀真枪，胜负高低已分，就好像栖居海滩的招潮蟹拿手好戏是实力展示。招潮蟹最大的特征是与身体大小悬殊的一对螯。摆在前胸的大螯像是武士的盾牌，它们舞动大螯目的是用大螯威吓敌人，或是求偶。“它们以武器为旗帜，将自身的武力昭告天下。它们不断拉拉扯扯、摩拳擦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互探虚实。国家更是擅长此道，如果国力强弱毋庸置疑，国之大争不在台前，而在幕后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