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在今年秋季开始的运动狩猎，虽然得到了生物学家的支持，却在大众和野生动物和环境保护分子眼中颇有争议。

　　作者：Todd Wilkinson

　　摄影：Thomas D. Mangelsen

　　“399号”银尖熊正在俄怀明州大体顿国家公园里的一片鼠尾草丛中四处探寻，检查这里是否有危害到她身后三个幼崽的安全隐患。而那些离开了国家公园的灰熊们，就很有可能因为人类合法猎杀而遭遇不测。

　　波兹曼，蒙大拿州

　　大灰熊可以说是黄石野生公园的代表性动物，它们与野生环境密不可分。然而几十年来，它们第一次成为了运动狩猎的战利品，也就是说，狩猎者们即将可以合法地捕猎黄石地区的大灰熊。

　　5月23日，俄怀明州渔猎委员会一致同意在接下来的秋季狩猎中将开始对大灰熊的狩猎，这一决定引来了许多争议。委员会允许捕猎的22只灰熊，其中有12只为母熊。在黄石公园以及毗邻的大提顿公园内公共或私人土地区域，狩猎好手们可以开展他们的狩猎赛，捕猎大灰熊。

　　在美国西部，关于大灰熊的话题可比其他野生动物的议题来得有争议得多，而且也引发人们更强烈的情绪反应。不仅是当地人，甚至整个世界，从各大的世界知名的环境公园，到摇滚巨星，都在社交网络上探讨，大灰熊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399号”母熊正和她的三只幼崽在大提顿公园里的鼠尾草丛中探索。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大灰熊的一度处在濒临灭绝的边缘。当时人们对这个黄石地区灰熊物种采取的保护和救援，可谓近代美国自然环境保护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项成就。1975年，灰熊的数量降至鱼类与野生动物管理局划定的濒危紧急保护数量之下，科学家称，那时仅有136只灰熊在黄石及周边地区艰难存活。而现在，灰熊的数量是那时的5倍（约700只），许多灰熊绝迹了一个多世纪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它们的身影。

　　就在去年，联邦政府44年来第一次放宽了俄怀明州和北落基山脉周边三个州的灰熊狩猎政策。虽然这些野生动物保护官员认为，为狩猎赛牺牲22只灰熊并不会影像物种整体数量的恢复和保护，还是有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反对声音，强烈谴责将灰熊作为狩猎赛的战利品。这些反对者坚信，狩猎灰熊不仅仅是道德伦理上的错误，从生物生态的角度考虑更是站不住脚，因为灰熊是地球上繁衍速度最慢的陆生哺乳动物之一。

　　更深层次的问题

“399号”母熊的其中一只幼崽正站在大提顿公园里秋天的草原上。

　　在这场是否把灰熊作为狩猎竞赛的战利品的辩论中，逐渐展现出了一个更大的哲学思考：在21世纪，人们拯救濒危野生动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像灰熊这样的动物，保护它们的难度系数极大，而且它们的生存需要大量的空间，甚至会伤害人类、引发人类的不安。同时，它们又面临着来自人口增长、人类发展压力和环境变化等方面与日俱增的生存危机。

　　“灰熊是智力很高的动物，它们值得人类的尊重。”美国知名野生动物摄影师 Thomas D. Mangelsen说道，他最近登上了电视节目《60分钟》。“现在俄怀明州对待灰熊的态度，就像对待那些多余的待砍伐的树木一样。即使有个人能将灰熊一枪打飞，并大声吹嘘自己把熊头变成了挂在墙上的装饰、把熊皮变成了地上的毛毯，这又有什么骄傲和尊严可言呢？”

　　这位住在杰克森洞的摄影师Mangelsen，曾近距离地观察和记录一个由一只母熊领导的灰熊家庭的生老病死，这只母熊被研究员编号为“399”。一年中一部分的时间，这只母熊和她的家族成员们居住在和黄石毗邻的大提顿公园里，而当狩猎赛开始后，他们只能躲进国家森林区中。

　　俄怀明州投入了数千万美元来保护灰熊并使它们的种群数量上升。现在看来，这是他们为今天的开放灰熊狩猎埋下的伏笔。

　　开放可供狩猎的灰熊数量是另一个令人吃惊的点，要知道，除了成为狩猎赛战利品之外，灰熊的生存本来就已饱受威胁。2017年，56只灰熊死于盗猎、与猎人和牧场主的冲突、或汽车的冲撞事件。

　　和俄怀明州相比，附近的其他州则保持的着谨慎观望的态度。同在大黄石地区的蒙大拿州，拒绝在2018年举行运动狩猎赛。而爱达荷州则只允许在狩猎赛中射杀一只雄性灰熊。

　　“明星”灰熊

“399号”母熊正和她的三个幼崽正在穿过位于俄怀明州大体顿国家公园里的水牛河支流。

　　母熊们通常要等到她们十来岁之后才能成功抚育她们的第一只幼崽，此后，她们也只能每隔三年才能再生一只小熊。如果让本来就很少的母熊数量再减少，整个灰熊的种群数量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因此，在过去的是数年间，人们花了很大努力去保护每一只母熊能平安生存下来。

　　“399号”母熊的故事很好地体现了母熊的健康生存有多么重要。在她传奇的22年生命中，“399号”母熊曾分别三次成功诞下三胞胎、三次成功诞下双胞胎。也就是说，她总共繁衍了17只小熊——然而很多只小熊在都死于和人类冲突，可见想要恢复灰熊种群数量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399号母熊是一直明星灰熊，太多太多人都听过她的故事了”Mangelsen说道，“可事实是，在黄石地区，像399号母熊这样的故事层出不穷。”

　　猎杀是对灰熊的管理？

　　俄怀明州的野生动物委员会和该州IDE高级肉食动物管理员Dan Thompson达成了一致共识，他们认为猎杀是一个管理动物的重要手段。Thompson认为，如果合理地使用这一手段，就能够在这些日夜与灰熊比邻生存的农村人口中获得更多人的支持，从而推进灰熊的保护。

　　“是时候（开放灰熊猎杀）了”美国前参议员Alan K. Simpson说道，他是就住在黄石公园的门户城镇Cody镇。前一段时间，由于环保分子的插手和上诉，妨碍了州政府独立自治狼群管理事宜，Simpson还沉浸在对这件事的愤怒中，他认为猎杀动物也是对生物环境的保护，且是将动物保护剔除联邦环境保护范畴的一个重要部分。

　　然而许多灰熊保护分子完全不同意这样的观点。秃鹰和游隼也是受美国濒危物种法案重点保护的对象，直到今天，这两个物种仍然严禁猎杀。

　　Bonnie Rice是当地山岳协会（the Sierra Club，美国著名环境保护协会）的医院，她指出了猎杀解禁令有可能造成的一系列潜在问题，这些问题包括：母熊极有可能被当成公熊被误杀、熊妈妈被杀导致她们的幼崽成为“孤儿熊”而无法存活、用诱饵逗熊（诱饵逗熊在某些区域是被允许的）导致灰熊之间的冲突、以及无差别对待地猎杀可能导致像“399号”那样高产的母熊死于猎枪之下。

　　为了给像“399号”这样的“明星”灰熊提供特殊保护，俄怀明州禁止人们在距离黄石国家公园和大提顿国家公园太过邻近的地方开枪——不过，只要在七个可射击区域，并离开主道路400多米外，猎手们就可以开枪狩猎灰熊了。

　　Thompson说，任何一个想要猎杀灰熊的人都必须先接受严格的狩猎课程。俄怀明州绝不愿意看到灰熊数量下降到500只以下，这意味着这个物种将重回联邦濒危物种保护名单之上。Thompson还说，他们会做好充足的防范准备，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现在，环境保护者和印第安原住民部落已经开始向法院起诉，他们希望能够恢复联邦政府对比灰熊的保护政策，暂停狩猎运动赛事。

　　关于从联邦保护政策中删除灰熊并允许重新开始灰熊狩猎的决议，已经引发了超过6,500条公众评论，这些评论中绝大部分是反对的声音。科学家和野生动物摄影师们还写信提出，观赏灰熊是该地区的自然旅游经济的顶梁柱，每年的收益约在1亿美元左右，单凭这一点，灰熊的生命都值得被好好保护。

　　在俄怀明州，公众情绪在是否开放灰熊狩猎这件事上存在明显的分歧，尽管支持狩猎的一方的发声力量强大而有影响力。“在美国本土的48个州（除阿拉斯加州和夏威夷州）的人眼里，灰熊就是猎手们最伟大的战利品！现在你不需要去阿拉斯加就能征服他们”，住在俄怀明州Cody镇的猎手Scott Weber对当地的新闻媒体如是说，他是俄怀明州的一名鱼类和野生动物狩猎运动员。许多人都和Weber一样对猎杀灰熊热情高涨，尤其是当地的狩猎服装装备供应商和户外向导们。

　　TED Kerasote是一名获奖狩猎运动作家，他居住在俄怀明州大提顿附近的Kelly镇，曾有灰熊走进他家后院。Kerasote说，他向来只猎杀那些他能吃的动物。

　　“人们总是试图告诉我，如果我不支持猎杀灰熊，那么我就是一个狩猎反对者。我总是被这么叫，虽然我射杀过的驼鹿比他们多得多。在我们的国家，公众意见的两极分化实在太严重了，人们总是认为别人要么就是和自己有完全相同看法的同道中人，要么就是完全对立的敌对方。那些以猎杀灰熊为乐的人，他们实际上是站在了狩猎历史的对立面，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为狩猎运动做出什么贡献。”

　　Kerasote认为，人们不能够说猎杀是管理动物的一种手段，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在大黄石地区，灰熊已经被人类照顾保护了四十多年，而且，州政府官员所说的通过售卖熊类狩猎执照给外州人（6000美金/人）和本地人（600美金/人）收入来填补政府资金的补充，是站不住脚的。由于煤矿市场缩水收益减少，俄怀明州一直以来都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

　　“不论是俄怀明州，还是蒙大拿州，或是爱达荷州，都无法通过猎杀灰熊来缓解日益渐增的财政危机，” Kerasote说道，“想要去猎杀本就为数不多、岌岌可危的灰熊，然后还说这样的猎杀行为不会对种群数量造成负面影响，这是不可能的！”

　　来自蒙大拿州波兹曼的Randy Newberg曾在服务于一个致力于分析大黄石地区熊类种群数量的工作小组。他也是Youtube上一个相当受欢迎的狩猎运动员频道的主持人，他是灰熊狩猎的支持者。他的担忧是，一旦在灰熊狩猎中发生什么不好的意外事件，那将是运动狩猎公关噩梦，整个行业的形象都会受到影响，而这个美国国内从事狩猎的人本就已经在逐年减少了。

　　公众对灰熊狩猎的反对呼声并不只在黄石地区才有。在2017年年底，在大约有15,000灰熊生存的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区，政府官员还是明令禁止了将灰熊作为狩猎赛的战利品。

　　“虽然很多人考虑的是狩猎赛在社会上带来的积极影响，我还是对在黄石地区猎杀灰熊可能带来的危害十分担忧。事情可能会发展得像当年津巴布韦的塞西尔狮（非洲地区的明星狮王）被杀时那样，造成整个社会舆论的大地震。” Newberg说道，“当有人射杀了一只像399号那样的明星灰熊时，不管是出于泄愤，还是因为无知，抑或是纯粹因为不小心，都将成为狩猎行业的一场灾难，这个灾难的级别估计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差不多了！”

　　Newberg还为其他猎手提供了一个建议：“灰熊和其他的动物不一样， 它们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政府为能成功保护濒危灰熊而感到骄傲。灰熊应当受到特殊待遇，不管人类最终是否要猎杀它们，都应该好好地管理它们。如果我们把（管理灰熊这件事）搞砸了，那就是我们的耻辱！公众永远不会原谅我们的错误。”

　　在俄怀明州渔猎委员会宣布合法灰熊狩猎之前，前猎手Mangelsen就已请愿，希望暂停开放将的灰熊作为合法的狩猎赛战利品。

　　“我和其他许许多多的猎人朋友们一样，认为猎杀灰熊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儿，不管是为了好玩有趣，还是单纯地享受运动精神，抑或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那种征服欲，都是错误的。” Mangelsen说道，“从一个更大的视角出发来思考，其实人们根本没有什么十足的理由去猎杀灰熊。这些生命值得更好的被对待。就像我们亲爱的朋友珍妮·古道尔说的那样，在现如今的现代社会中，这些野生动物的存在意义不凡，弥足珍贵。”

　　Mangelsen说，如果这些法律诉讼最后没能够阻止灰熊狩猎的进程，在灰熊保护者的团体中，也形成了许多话题的讨论和抗争的力量。“当年在北达科达州的立岩地区，人们为了反对修筑石油管道而发起抗议。现在我们也将为保护灰熊而奋起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