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一只佛罗里达雌性美洲狮和两只幼崽走在巴布科克牧场保护区（Babcock Ranch Preserve）的小路上。这只成年美洲狮于2016年末首次在这里出现，这也是自1973年以来首次在克卢萨哈奇河（Caloosahatchee River）以北发现雌性美洲狮。

　　摄影：CARLTON WARD, JR.

　　撰文：DOUGLAS MAIN

　　拉贝尔，佛罗里达州。佛罗里达州西南部仍是一片荒野之地，在这里你随时可能遇上熊、山猫或者美洲狮。这些动物通过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Florida wildlife corridor)在在广阔的栖息地上穿行，野生动物走廊是一片由公共和私人土地拼凑而成的区域，贯穿整个佛罗里达州。

　　巴布科克牧场(Babcock Ranch)就是野生动物走廊上的一个保护区，由柏树沼泽和广阔的牧场构成，牛和鸟类(比如濒危的黑头鹮鹳)共同栖息在这片土地上。2016年11月，佛罗里达鱼类和野生动物保护委员会(Florida Fish and Wildlife Conservation Commission)的生物学家在这里发现了一只雌性佛罗里达美洲狮，于是让摄影师Carlton Ward Jr.在附近的橡树林里架设了一个相机陷阱。后来，相机拍到了这只美洲狮和它的两只幼崽的照片。

　　这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自1973年以来，雌性美洲狮首次在克卢萨哈奇河以北出现。克卢萨哈奇河是佛罗里达半岛西岸的一条水路，从奥基乔比湖(Lake Okeechobee)向西流入迈尔斯堡(Fort myther)附近的海湾。

　　道路有助于郊区的扩张，如图所示，这是佛罗里达429号州际公路旁的一个新住宅区。研究表明，在如果郊区按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未来50年内，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的200多万公顷土地和大部分缺失的通道都将消失。

　　摄影：CARLTON WARD, JR. COURTESY OF THE NATURE CONSERVANCY

　　David Shindle是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的美洲狮生物学家，他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一直梦想着这样的时刻。“她是游戏规则的改变者，是回归的使者，”他说道。

　　为了长久地生存下去，这些猫科动物需要将栖息地向北扩张数百万公顷，这对受《濒危物种法》的保护的佛罗里达美洲狮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在美洲狮回归昔日领地的同时，佛罗里达的人口也在迅速增长：平均每天有900人迁居此州，而一些地区的交通拥堵等问题日趋严重。危机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制定相应措施，尽管并非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项重大发展计划中，州政府批准了在该州三个不同地区建设三条收费公路的议案。州长Ron DeSantis于5月17日签署了这项有争议的法案，被称为M-CORES——多用途区域经济走廊计划（the Multi-use Corridors of Regional Economic Significance program）。该法案由参议院议长Bill Galvano提出，并于5月1日迅速获得立法机构的批准。

　　待建的高速公路中有两条位于佛罗里达州西北部，一条包含佛罗里达州收费公路的延伸路段，另一条名为“阳光海岸接口”(Suncoast Connector)，总长240公里，从柑橘县（ Citrus County）一直延伸到乔治亚州。

　　第三条高速公路全长225公里，从奥兰多延伸到那不勒斯，具体路线尚未确定。不管最终的路线如何，它都将穿越该州最原始的一些土地，还有美洲狮的重要栖息地。这三条道路都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野生动物走廊。

　　野生动物走廊和美洲狮等动物的支持者们大都反对这个项目，但现在一些环保人士也参与了进来:每条待建公路都有一个专门小组负责，他们会为路线的制定提出建议。相关会议已于8月27日在坦帕（Tampa）召开。

　　“发展与绿地应该是兼容的，不能为了发展破坏野生坏境，”Jason Lauritsen说道，他将作为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Florida Wildlife Corridor)的代表加入其中一个工作组。

　　公众似乎也支持这一观点：2014年，修正案1获得了75%选民的支持，该提案建议将每年上亿美元的消费税拨入一个信托基金，用于购买保护区、公园和森林。然而，从那以后，这些资金中只有一小部分投入到了土地保护中。

　　Galvano在《国家地理》的一次采访中表示，保护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非常重要， M-CORES项目将会慎重对待这一问题。佛罗里达州商会也支持这项计划，称它将促进该州的经济。

　　美洲狮的回归

　　美洲狮曾经经常出没于美国东南部，从路易斯安那州到南卡罗来纳州，以及整个佛罗里达半岛。但遭遇偷猎者的大肆捕杀后，它们目前只生活在南佛罗里达州的湿地上。1967年，美洲狮被列为濒临灭绝的亚种，那时只剩下大约20只。

　　后来，得益于良好的保护工作，比如野生动物走廊中的保护区和野生动物地下通道的建设，它们的数量已经回升到200只左右，在过去几年里，它们的活动范围开始向北扩张。

　　那不勒斯东部的一个快速发展地区，佛罗里达州鱼类和野生动物保护委员会的首席美洲狮兽医Lara Cusack正跪在一只被汽车撞死的年轻雄性佛罗里达美洲狮身边。车辆碰撞是美洲狮死亡的主要原因。

　　摄影：CARLTON WARD, JR.

　　两只佛罗里达美洲狮幼崽在那不勒斯附近陷入困境，当时它们的妈妈FP-224被一辆汽车撞倒，好在它戴着无线电项圈。一位生物学家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带到了在白橡树保护中心疗养了一段时间。图中，一家三口在佛罗里达州西南部被放归自然。这对年轻的兄弟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双双被汽车撞死，距离它们回归自然还不到一年。

　　摄影：CARLTON WARD, JR.

　　美洲狮兽医Lara Cusack负责照顾FP-224的新生幼崽。研究人员对这些幼崽进行了测量，并给它们注射了增强免疫力的药物，而在车祸中多次骨折的雌性美洲狮则不再捕猎。这些幼崽是在她回归自然后出生的。

　　摄影：CARLTON WARD, JR.

　　总的来说，车辆撞击是美洲狮的头号死因。但栖息地的缺乏确实是目前面临的最棘手问题，间接造成了它们的第二大死因：因争夺领地而互相残杀。

　　这也是克卢萨哈奇北部地区如此重要的原因:它为猫科动物提供了更多的栖息空间。雄性美洲狮的活动范围可达500多平方公里，几乎是曼哈顿面积的10倍。

　　佛罗里达大学(University of Florida)景观生态学家Thomas Hoctor表示，猫科动物向北迁徙至关重要，因为它们在南部的大部分活动区域可能会在下个世纪被上升的海平面淹没。

　　为了方便大型猫科动物在该州四处活动，贯穿美洲狮栖息地的道路上纷纷建起了野生动物通道，道路两旁还立起了警告标志，这可能有助于减少今年的道路死亡率(到目前为止为13起)，而2018年和2017年分别为16起和17起。

　　野生通道

　　佛罗里达运输部工程师Brent Setchell参与设计并修建了这些地下通道，他认为野生动物通道是新道路或者在建道路优先要考虑的因素。自1990年以来，他所在的第1区增加了50多条野生动物地下通道，美洲狮目前的大部分活动范围都在这一区域内。他表示:“我们运输部正努力尽自己的一份力。”据推测，M-CORES项目也将包含地下通道。

　　美洲狮生物学家Jennifer Korn曾在加州工作，但她现在效力于约翰逊工程公司(Johnson Engineering)，这家公司就在80号公路上的一个地下通道旁边，距离克卢萨哈奇很近。公司的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牧场，连接着大片毗邻的美洲狮栖息地，其中包括奥克拉库齐泥沼国家森林（Okaloacoochee Slough State Forest），在若干的野生动物地下通道的联通下，它一直延伸到大沼泽地（the Everglades）。

　　一只美洲狮穿过I-75号公路上的地下通道。道路两旁基本都设有围墙，所以美洲狮和其他野生动物被撞死的现象已经很少见了。野生动物地下通道的建成大大减少了车辆撞击造成的伤亡事故。

　　摄影：CARLTON WARD, JR.

　　2016年在巴布科克牧场出现的这只雌性美洲狮很有可能从这里经过，Korn说道。对她和其他生物学家来说，让收费公路穿越猫科动物领地的提议并不恰当。

　　“这让我很震惊，”Korn说道。“他们想要穿过佛罗里达州最后的未开发区域。我认为大家都很清楚，这里不应该修建公路。”

　　佛罗里达美洲狮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负责人Kevin Godsea表示，道路和美洲狮在“通常情况下不能共存”。

　　但是“如果道路设计得好，我们可以和人们一起保护这些土地，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

　　大型地下通道和高围墙都属于野生动物友好型设计，有助于美洲狮远离道路，引导它们进入通道。那不勒斯以东的I-75号公路上建起了数十条这样的地下通道和围墙，此后，这条公路上几乎很少发生美洲狮和熊被撞死的情况。

　　高空俯瞰

　　从飞机上看，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的形状一目了然，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在拉贝尔，一个位于迈尔斯堡以东约50公里处的农业小镇，出了郊区不远就是柑橘林和牧场，北部的几大片农田也为黑熊和美洲狮提供了充足的生存空间。

　　野生动物走廊向北和东北延伸，从食鱼溪野生动物管理区（Fisheating Creek Wildlife Management area）到埃文公园空军基地(Avon Park Air Force Range)，然后一路延伸到奥兰多以南的大沼泽地(Everglades)源头。在北部，郊区四周建起了一个坚固的、不可逾越的边界，而I-4号公路(一条向西南方向延伸至坦帕的六车道公路)令这一边界更加突出。

　　美洲狮栖息的地区还生活着若干其他物种。图中的大白鹭拍摄于佛罗里达美洲狮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内的法卡海特齐海滨公园（Fakahatchee Strand Preserve State Park ），相机陷阱拍下了它起飞时的一幕。

　　摄影： CARLTON WARD, JR.

　　一只嘴里叼着三指螈(一种蛇形两栖动物)的短吻鳄，穿过柏树沼泽中的周期性干涸小径。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法卡海特齐海滨公园都会被水灌满，之后水会流过邻近的柏树沼泽和松林，然后排入墨西哥湾。

　　摄影：CARLTON WARD, JR.

　　佛罗里达美洲狮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内，一只雄性美洲狮跳过一条小溪。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只美洲狮在相机陷阱周围出现。它们大多是夜行动物，捕捉到白天发生的这一幕足足花了两年时间。

　　摄影：CARLTON WARD, JR.

　　佛罗里达美洲狮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一只佛罗里达黑熊行走在水中的一根原木上。佛罗里达州的每一个县都曾有黑熊出没。但由于偷猎和栖息地的丧失，它们目前只剩下七个日益孤立的亚种群。

　　摄影：CARLTON WARD, JR.

　　巴布科克牧场保护区，一只郊狼在触发了相机陷阱。最近，整个佛罗里达州狮数量回升的地区，郊狼的数量出现下降，因为美洲狮会猎食郊狼。

　　摄影：CARLTON WARD, JR.

　　对动物来说，这条公路很难走。最近，相机捕捉到了山猫和水獭穿越野生动物地下通道的照片，这条通道在2010年进行了加宽和整修，动物们可以借此通道向西北方向迁徙，进入绿色沼泽（Green Swamp），一个与墨西哥湾海岸相连的大型生物群落区。考虑到该地区出现过美洲狮——2006年到2007年间，有两只美洲狮在公路不远处遇难——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们会再次经过这一通道。美国运输部还计划在几公里外修建一座野生动物天桥，以方便动物们在绿色沼泽与和皮斯河（the Peace River）间穿行，皮斯河是十分重要的野生动物栖息地，Setchell说道。

　　在美国国家地理学会(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的资助下，摄影师Ward在佛罗里达州徒步穿行3200多公里，详细测量了佛罗里达州野生动物走廊(Florida wildlife corridor)的长度和宽度。在这趟特别的旅程中，他访问了螺旋沼泽鸟兽禁猎区（ Corkscrew Swamp Sanctuary），这是一个古老的柏树森林，曾经有美洲狮出没，这里还生长着一种罕见的幽灵兰花，其花期能持续数周。在禁猎区内，他与Mac Stone和生物学家Peter Houlihan展开合作，首次提出这些濒危花卉是由多种蛾子参与授粉的，他在佛罗里达美洲狮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研究工作有力地支撑了这一发现。

　　佛罗里达州奇色米湖附近的莱特西牧场（Lightsey Ranch），Cary Lightsey(左)和Kenny Raney(中)正在输送牛群。这一地区位于大沼泽地的源头，每年的降雨量超过1200毫米，这对奇色米湖流域和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来说意义非凡。

　　摄影：CARLTON WARD, JR.

　　农场主Cary Lightsey的庞大养牛场坐落在保护区以北160多公里的地方，这里是野生动物走廊的中间地带。他之所以反对 M-CORES计划，部分原因是这片土地上未被开发但颇具价值的牧场将会被公路破坏。在他看来，该项目的主要受益方是那些在道路旁拥有地产的土地所有者，他们肯定愿意出售土地。

　　“我还没见过为农场而生的那个人，”Lightsey说道。他个子很高，自豪地炫耀着自己的牧场。“我猜想我已经见过了，比如在教堂之类的地方，但其实并没有。”

　　对于美洲狮的回归，他表示欢迎，它们“注定要生活在这里”，他说道。他还认为，这些猫科动物给了人们关心土地的理由，这将“有助于拯救佛罗里达”。

　　除了美洲狮，这里世代传承的农场也值得好好保护。“我见过农场主卖掉土地时的场景，”他说道，家人们从来都不会为此高兴。 Lightsey家族与政府和环保组织合作，以保护地役权的形式保住了近90%的土地。

　　日出时分，佛罗里达的农场主们将牛群赶赶到了在巴克岛农场（Buck Island Ranch），这是一群历史悠久的“克拉克”牛，它们是1521年从西班牙引进的动物的后代。阿奇博尔德生物站(Archbold Biological Station)在该地区的研究表明，管理良好的农场可以帮大沼泽地净化水源，而且适当强度的放牧可以增加草原的净碳固量。

　　摄影：CARLTON WARD, JR.

　　扩张

　　M-CORES项目发起人Galvano表示，人们对野生动物走廊、农场保护和其他相关问题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都将在特别工作组会议期间得到讨论，但他也强调了通过修建新的道路来缓解拥堵的必要性。

　　“比我聪明的人已经认识到，现在很有必要加强各个级别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交通要道在内，”他说道。

　　佛罗里达商会(Florida Chamber of Commerce)负责公共事务的副会长Edie Ousley补充说:“政府出台的改善基础设施的举措通常会得到人们的拥护，虽然现在的政治环境广泛存在分歧。”

　　但是，改善和重建之间有着重大区别:许多城市规划界人士主张加强现有道路的建设，而不是重建新的道路。

　　“为什么不在人们现在居住的地方修路呢?”，来自佛罗里达保护选民环保组织（Florida Conservation Voters）的Lindsay Cross说道。

　　一些人认为，建议收集时间太短，最终报告预计将于2020年10月出炉，建设计划将于2022年底开始。 Hoctor表示，大多数公路项目都不会这么快的时间内出现重大变更。

　　那些熟悉城市规划和发展模式的人说，这些道路肯定会给这些野生地区带来更多的建设项目。

　　“这将大大增加偏远农场的发展压力，”Hoctor说道。“土地将会被细致规划，道路与农场不能兼容。”

　　Laura Germino是伊莫卡利工人联合会（I Coalition of Immokalee Workers）的一名组织者，该组织致力于为伊莫卡利及其周边地区的农场工人发声，伊莫卡利是拉贝尔以南约30公里处的一个多样化城镇。她的组织反对M-CORES计划，因为这对社区发展无益。

　　她说:“沿海地区的发展(正往农业区蔓延)已经给农民带来了压力，这里的人们不想被赶出家园，失去生计。”

　　宣战

　　佛罗里达西南-中部联合特别工作组（The Southwest-Central Florida Connector Task Force）由47名成员组成，其中包括6名非营利组织代表，他们分别来自野生动物保护者协会、佛罗里达奥杜邦协会、大沼泽地基金会、自然保护协会、佛罗里达野生动物走廊和佛罗里达1000友人。

　　这些组织中的几个代表从一开始就公开反对这项法案，其他主流组织也拒绝参与。塞拉俱乐部（The Sierra Club）就是其中之一；工作组负责人Cris Costello认为他们这是在“宣战”。

　　修建新的道路“是佛罗里达州20年来提出的最糟糕的环境建议”，她说道。

　　佛罗里达州生物多样性中心主任Jaclyn Lopez，同时也是律师兼城市规划师。她说，未开发的西北和西南走廊地区不需要修建新的道路，因此该组织不会参加这个特别工作组。“我们必须清楚自己的底线。”

　　而Lauritsen等人不希望各方在谈判开始前就陷入僵局。和其他参与者一样，他觉得倾听并参与讨论比不参与要好。

　　“在这次讨论中，我希望大家能认识到野生动物走廊对佛罗里达州的重要性，”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