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一己之力封印了病毒千年,昼伏夜出,努力扮演一个孤独的潘多拉盒子,而且长得真的是一张死神脸,万万没想到……还是扛不住被吃……这生生世世的努力,终究还是错付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将蝙蝠送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无数人对蝙蝠深恶痛绝,网上甚至有人呼吁要采用“消灭蝙蝠”的方式来阻止疫情的再度发生。
可是,蝙蝠真的有那么可恶吗?我想谈点不一样的看法。
蝙蝠,这种相貌奇异、似兽似鸟的动物,长得鼠头鼠脑,还喜欢昼伏夜出,一袭黑衣神秘兮兮,很多人视其为见不得阳光的丑类与罪恶、黑暗势力的象征。民间很多地方甚至直接将其与老鼠挂钩,称“蝙蝠是老鼠吃了盐之后变成的”。
即便在童话故事里,蝙蝠也多是充当“骑墙派”的典型而被讽刺。比如这则寓言:
“走兽与飞禽之间发生了战争,蝙蝠看到走兽力量强大,援军浩荡,断定飞禽要败,便飞到走兽那边帮忙,企图分享胜利的果实,不料凶猛的鹰鹫率众赶到,一举打败了走兽,而蝙蝠却因背叛的丑行被鸟类的法官当庭宣判:‘拔去羽毛,从此后只许在夜间飞行!’”
如此看来,蝙蝠似乎从来都不招人待见。
然而你可知道,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蝙蝠其实是一种吉祥物——只因“蝠”与“福”谐音。
众所周知,祈求幸福吉祥、平安顺利是国人共同的愿望,由于汉语音节相对较少,很多字词都是同形异音或异形同音,使得人们常常愿意借助于谐音字词来表达吉祥如意的心意,这在民间被称为“讨口彩”。比如,中国人普遍喜欢葫芦,因其与“福禄”二字谐音,且藤之蔓延、结果甚多,故而被视为多子多孙的吉祥之物。
在中国人心中,“福”不仅是吉祥之首,更是一生的美好憧憬,蝙蝠也由此沾了光,成了“福”的化身。
清朝文人孟超然在《亦园亭全集·瓜棚避暑录》中提到:“虫之属最可厌莫若蝙蝠,而今之织绣图画皆用之,以与福同音也”;鲁迅先生在《谈蝙蝠》一文中也说过:“……这也并非因为他吞食蚊虻,于人们有益,大半倒在他的名目,和‘福’字同音。以这么一副尊容而能写入画图,实在就靠着名字起得好。”
除了谐音之外,蝙蝠还习惯于倒挂栖息,有“福到(蝠倒)”之意,而蝙蝠在小型哺乳动物中算是寿命较长的一类,最长可达三四十年,而同等身型的普通家鼠仅能活1~3年,因此蝙蝠还成了长寿的象征。
于是,从古至今,蝙蝠的形象频繁出现在年画、剪纸、建筑装饰、陶瓷、刺绣、雕塑等处,藉以寄托人们美好祥瑞的愿望,其寓意包括“福星高照”(寿星与飞舞的蝙蝠)、“多福多寿”(多只蝙蝠与寿桃)、“福至心灵”(蝙蝠、寿桃与灵芝)、“洪福齐天”(彩云与漫天红色的蝙蝠),等等。
最著名的莫过于和珅曾经居住的恭王府,因有9999只蝙蝠“盘踞”在府内各种雕刻、绘画、建筑之中,所以被誉为“万福之地”。里面的水池、假山乃至部分建筑平面轮廓,都被做成了蝙蝠的形状,分别称为“蝠池”、“蝠山”和“蝠厅”,蝙蝠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如此看来,蝙蝠好像也没那么招人讨厌。
读到这里,肯定有人会起疑:单靠谐音你就想给蝙蝠“洗白”,哪有那么容易?
没错,这种“牵强附会”确实不足以令人信服。不过,若是更进一步地从蝙蝠本身的生命特征来加以考证,我们会发现这种生物至少还有三点另类的“美”。
有资料显示,蝙蝠已在地球上生存了8800万年,几乎与恐龙同时代,但恐龙灭绝了,蝙蝠却存活至今。当前,全球共有961种蝙蝠,约占所有哺乳动物种类的1/5,如此多的种类分布于世界各地,除了极为寒冷的南北极、极偏僻的海岛之外,从亚寒带到热带,从大陆到海岛,都有蝙蝠的身影。它们高度适应多种环境,即使在青藏高原或是西伯利亚,人们仍然能发现蝙蝠的出没。这些,恰恰反映出蝙蝠在生物演进过程中取得的巨大成功。
另外,蝙蝠占据了山洞和夜晚,这是生物很少利用的空间和时间;与众不同的倒挂习性,使它们占据了顶层空间,不仅可以避免与其他动物发生正面的领土冲突,还能让更多的个体容纳其中,并给它们的大量繁衍奠定了空间基础。
其次是蝙蝠与生俱来的科学属性。
必须承认,蝙蝠是最能让人产生仿生灵感的生物。相信很多人都对小学语文课本中《蝙蝠和雷达》一文记忆犹新,里面有一段话是这样讲的:
“科学家模仿蝙蝠探路的方法,给飞机装上了雷达。雷达通过天线发出无线电波,无线电波遇到障碍物就反射回来,显示在荧光屏上。驾驶员从雷达的荧光屏上,能够看清楚前方有没有障碍物,所以飞机在夜里飞行也十分安全。”
事实上,除了雷达之外,人们还从蝙蝠的其他生命特征中获益。例如,利用蝙蝠回声定位的技术,人们发明了为盲人服务的声波手杖;利用蝙蝠的体形结构,人们发明了蝙蝠型太阳能自动侦察机;利用蝙蝠的飞行本领,人们发明了扑翼飞行器……
最后是蝙蝠巨大的医学价值。
蝙蝠堪称动物界的奇葩,它小小的身躯里容纳着超过100种病毒,其中不乏SARS、埃博拉等大名鼎鼎的病毒品类,俨然一个“移动的病毒库”。这些病毒,单拎出来任何一种,都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却能与蝙蝠“和谐共处”,着实令人称奇。
究其原因,由于长期处于飞行状态,蝙蝠的新陈代谢水平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哺乳动物;超快的新陈代谢速度会让蝙蝠体温升高,以超过40度的体温到处乱飞已是家常便饭;而这又潜移默化地造就了蝙蝠无比强大的免疫系统,其“百毒不侵”也就在情理之中。
也正是这种“移动病毒库”的身份,又赋予了蝙蝠极大的医学价值。与其疫情爆发时抱佛脚,倒不如率先对蝙蝠体内的病毒进行充分研究,这样才能把潜在的健康风险降到最低,并做出及时有效的应对或预防。
然而,就是这样特殊的蝙蝠,却偏偏与人类历史上的多次疫病扯上关系。
从亨德拉病毒、尼帕病毒、马尔堡病毒、欧洲蝙蝠丽沙病毒、梅那哥病毒、埃博拉病毒,到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冠状病毒、SARS冠状病毒乃至当前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这些令人胆寒、给人类带来巨大麻烦和损失的病毒,追根溯源都能找到蝙蝠头上来。大概这便是不少人对蝙蝠深恶痛绝的原因吧。
可是,“锅”真的应该让蝙蝠来背吗?
平心而论,由于特殊的生活习性使然,蝙蝠及其所携带的病毒并不会主动找上人类,即便是人们已经感染上的病毒,大多也是通过果子狸等“中间宿主”,而非直接来自蝙蝠。
问题就在于,包括蝙蝠和那些“中间宿主”在内的一系列野生动物,都作为野味被端上了人类的餐桌。
需知,任何动物的与生俱来,都不是为了被人吃掉,他们要的是生存下来——野生动物尤为如此,经历了千万年的气候更迭与环境变迁,经受了无数次天灾的磨炼,生存的本能早已迫使它们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可它们偏偏也唯独惧怕人类。
就像这个调侃蝙蝠的段子所言:
“凭一己之力封印了病毒千年,昼伏夜出,努力扮演一个孤独的潘多拉盒子,而且长得真的是一张死神脸,万万没想到……还是扛不住被吃……这生生世世的努力,终究还是错付了……”
原本可以人畜无害的蝙蝠,却鬼使神差地成了“万恶之源”,这究竟是谁的错?
参考文献:
1、张劲硕:《蝙蝠之美》,2017年;
2、大象公会:《舌尖上的蝙蝠》,2020年;
3、李湘涛:《蝙蝠与“福”文化》,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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