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脚三趾鸻在挪威的一个城镇里筑巢安家。一系列因素导致这种鸥鸟离开它们筑巢的崖壁，侵入城镇来养鱼家庭。

　　图源：S.E. ARNDT, PICTURE PRESS/REDUX

　　撰文：CHERYL KATZ

　　北极圈以北320多公里，一个日渐繁华的小镇上，建筑起重机像鹳鸟一样高耸林立。近年来，随着追寻北极光的探险者、赶在冰川消失之前留念的观光客们涌入此地，这个挪威北海岸的旅游中心一直在建造旅馆，预备迎接每年预计230万人次游客。

　　眼下，人类游客大潮暂停了，但另外一些“访客”却仍蜂拥而至，寻找合适的地方居住。这些访客便是黑脚三趾鸻（black-legged kittiwake），一种鸥科最擅长海上飞行却也前途未卜的鸟类。

　　一般而言，三趾鸻在临海的崖壁上筑巢，很少冒险来到内陆。但过去几年里，每年的3月到9月，情况有所变化。如今，由于海洋变暖，风暴增多等其它变化，三趾鸻栖息地的幼鸟大量死亡，于是，这些鸟儿开始在特罗姆瑟（Tromsø）和挪威北岸的城镇的购物中心、写字楼上筑巢，产生的噪音和脏乱令当地人十分烦恼。

　　挪威自然研究所的海鸟生态学家Tone Kristin Reiertsen说：“海鸟崖壁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使它们难以养育幼鸟。三趾鸻崖壁正在清空。”

　　Reiertsen称，20世纪80年代以来，挪威滨海地区的三趾鸻数量已经减少了四分之三，而它们不寻常的侵入城市行为，可能是关乎它们生存的最后一次机会。

　　Reiertsen和一群同事从特罗姆瑟的宾馆建设中得到启示，策划出一个方案来拯救这些标志性的北极海鸟。他们正在为三趾鸻建造精致的旅馆，好让这些鸟在城里养育家庭时不被人们嫌弃。

　　全世界的海鸟都处在危机当中。过去70年里，由于气候变化、过度捕捞、栖息地丧失，以及人类对它们的环境产生的其它影响，海鸟的数量骤减了将近70%。北极地区的状况尤其严重。曾经在英国北部、法罗群岛、格陵兰岛、冰岛和挪威（该物种一半多的繁殖种群都生活在此）经常可以看到成百上千的三趾鸻盘旋在天空，如今，它们受到的冲击最大。

　　加拿大阿卡迪亚大学的环境科学家及北极海鸟专家Mark Mallory说：“三趾鸻引发了极大的关注。它们的数量大幅减少。”

　　目前，三趾鸻在IUCN的红色名录上被列为“易危物种”。科学家预测，如果按照目前的减少速度，挪威的三趾鸻可能在40年内灭绝。

　　Reiertsen及其他科学家正在努力弄清三趾鸻向城市迁徙的原因，不过，他们认为海洋变暖是首要因素。20世纪80年代至今，挪威北岸附近的海洋表面温度升高了约1摄氏度，可能使得三趾鸻无法获取传统的食物来源：小型甲壳动物、毛鳞鱼和其他鱼类。

　　城市居民安装尖刺来防止三趾鸻筑巢，但收效甚微。这些尖刺对这种本已脆弱的物种而言十分危险。

　　摄影：SIGURD BENJAMINSEN

　　事实上，讽刺的是，随着海岸附近的食物供应量缩减，海鹰等捕食者会更多地追捕三趾鸻，而三趾鸻却可能克服了怕人的天性，在人类附近筑巢以寻求庇护。

　　除此以外，繁育季节的天气也变得愈加糟糕。Reiertsen称，挪威沿岸的风量数据显示，七八月份的风速正趋于加强，而此时正是三趾鸻抱窝的时节。她说，这种不合节令的天气“使三趾鸻繁育幼鸟变得非常困难，因为它们无法进入崖壁去给幼鸟喂食。”

　　目前，在挪威附近，三趾鸻能成功繁育后代的地方似乎只有人造的鸟类崖壁，尤其是远在栖息地几公里之外的城镇里的多层公共建筑。特罗姆瑟市的三趾鸻侵入开始于6年前，当时大约有10对。去年，有100多对三趾鸻在特罗姆瑟美丽如画的镇中心筑巢。

　　这场鸟类入侵运动沿着海岸蔓延，从西部峡湾地带的奥勒松（Ålesund），一直到挪威与俄罗斯交界的瓦尔德（Vardø）。鸟儿们飞到了哈默菲斯特（Hammerfest），多达400对鸟儿最近甚至扰乱了当地高中的课堂秩序，而贝勒沃格（Berlevåg）的酒馆也惨遭侵占。

　　与我们更熟悉的较大型的鸥鸟相比，三趾鸻并不会频繁地出入垃圾场，或者偷吃海滩上的零食，而且从未有人发现它们能飞到距离开阔海面这么远的地方。科学家原本希望今年夏天能在特罗姆瑟的海鸟身上安装GPS追踪器，看看它们在何处觅食，以及它们是否已找到新的食物来源。但是，当前的新冠病毒疫情限制了旅行，他们今年可能无法实施这一计划。

　　此外，只有一个城区，即英国的纽卡斯尔-盖茨黑德地区也存在大量筑巢的鸟类。鸟儿们夏季在地标建筑泰恩河大桥和沿河的楼宇上安家。

　　Helen Wilson介绍说，与挪威一样，英国周围天然的三趾鸻栖息地也在毁坏，而纽卡斯尔地区的海鸟似乎“欣欣向荣”。Helen Wilson是英国杜伦大学的社会地理学者，正在向Reiertsen及其同事们介绍如何给迁徙的鸟类提供食宿。她说，鉴于过去几年里三趾鸻在特罗姆瑟的增长速度，可能会有更多三趾鸻迁入城区环境。

　　然而，对于某个城市的人类居民而言，鸟类这个邻居挺让人讨厌。三趾鸻的一个特征就是“声声不息”。三趾鸻的繁殖季节，特罗姆瑟正处于极昼，它们能吵闹24个小时。为了防止它们筑巢，人们在一些建筑上挂上了网，安装了尖刺，这些网和尖刺能使鸟类，尤其是幼鸟受伤或死亡。还有一些地方，人们会捣毁鸟巢、鸟蛋。

　　三趾鸻旅馆

　　Reiertsen及其同事们在特罗姆瑟的一个小码头尽头的废弃建筑里，开设了第一家“三趾鸻旅馆”。

　　从外观看去，这并不像是一家旅馆：一栋车库大小的水泥立方块，外墙画满了涂鸦。但里面有供鸟类筑巢的壁架、筑巢的材料和播放着三趾鸻鸣叫声的扬声器，吸引“度蜜月”的鸟儿前来。

　　与人类一样，新生事物吸引鸟类也需要一段时间。

　　去年，当这间旅馆在三趾鸻繁育季节里开张时，三趾鸻依然飞往城里，占据公共场所，比如牙医诊所和大学里的学生餐厅。

　　特罗姆瑟居民、游船导游Mats Forsberg说：“去年夏天，有几百只三趾鸻在我们停船的建筑里繁殖。”Forsberg说他本人不反对这些鸟，但也理解为什么城里的许多人讨厌它们。“它们到处排泄鸟粪。”

　　但是，现在，随着三趾鸻再次回归特罗姆瑟，科学家们祈祷三趾鸻旅馆今年能给点力。旅行禁令使他们目前无法去实地查看。不过，英国纽卡斯尔成功的三趾鸻食宿经验，让他们很乐观。贝勒沃格也将开放一家新的三趾鸻旅馆。

　　Reiertsen说：“我希望我们能找到三趾鸻与人类和谐共存的解决方案，让我们把这个物种留在大自然里。否则，后果很严重。”

　　下一步，她希望把三趾鸻旅馆与这座快速扩张的城市的规划方案结合起来。Reiertsen说社区的普遍反映都很积极，因为居民们理解如果他们不想出其他办法，鸟类还将在城镇里的新建筑上筑巢。

　　Reiertsen说：“问题确实不会消失。当然我们也无法拯救一切。”但如果她的努力能拯救一个物种，“将是非常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