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驴友盯上月球
2013-12-21 13:40点阅:1633来源:中国青年报小 中 大 繁体
看那蔚蓝色的星球,飞快的奔跑,带着海浪、沙漠与绿地,带着我们历史长卷里的战争、阴谋与田园牧歌,带着忙忙碌碌的人类身影,也带着我们前辈甚至我们自己的尸体,在宇宙里飞奔。
朋友曾对我说,这个世界上分为两种人,去过西藏的和没去过西藏的。
我现在想预言:这个世界未来的两种人,是去过月球的和没去过月球的。
随着那只机器兔子叽哩咕噜地用六个轮子开上月球,展开绚烂的五星红旗,我感觉,它是把驴友们的旗帜插上了月亮。
冬日北京,月色如故,桂树隐约,枝叶覆住月的表面。但今天抬头感觉不同了,我知道,玉兔与嫦娥就在桂树旁边,畅想了几千年的广寒宫内,真正有了中国人自己派去的机械使者。
我也要去月球!
这不是不可能的。20年前,去西藏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他们搭乘军用卡车,在破旧的路上颠簸。陪他们熬过漫漫长夜的,是如锯的头痛,浑身冰凉的缺氧,以及破旧的军大衣。一个肺活量奇大的朋友从格尔木搭车去拉萨,过五道梁的时候,留下八个字,“体无完肤、生不如死”。时至今日,有火车飞机豪华的私家车,每到夏秋季,人们成群结队,走川藏、滇藏、青藏、新藏,最终会聚拉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苦可吃了。
那已经成为普通人的游园项目了。
不可想象的事总在发生。
只不过“智叟”会笑话你的梦想。
记得1999年我拜访“863计划”的倡议人之一,航天科学家杨嘉墀院士的时候,谈到美国最老的宇航员葛瑞77岁仍漫游太空。当时80岁的老院士豪情满怀,说,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飞上太空,去月球,打破吉尼斯纪录。
文章发出第二天,杨老给我打电话,不安地说,很多人都在批评他。“那么大岁数了,胡说八道什么?你有这个身体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胡思乱想。”
老人是典型的理工男,为人实诚,被质疑后,很不好意思,挨个给人解释,满脸羞愧。
我不明白,80岁,为什么就不能有梦想了呢?做了一辈子空间飞行器的研究,为什么不能坐上自己设计的神舟飞离大气层看看外太空?想想都犯规吗?
连院士的想象都被人指责,那我们这些普通人呢?我们的孩子呢?
我一直记得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几百名学生坐在大操场上,校长在主席台上点燃了一盏孔明灯,让它飞向月亮。“每个人都有梦想,你们想想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怎么让它越飞越高?”那时候没有雾霾,月华如水,几点星光,盯久了眼睛都觉酸涩。
我希望自己能随孔明灯一起飞向月亮。
那是个只能弱弱想的理想。
后来念大学,同学们喜欢泛酸对诗,比赛记忆力。一次中秋节前,大家知道肯定要以月为题赛诗了,看谁记的带“月”的句子多,所以都捧着唐诗宋词乐府玩命地背。我的好友智商奇高,偷偷告诉我,你就把《春江花月夜》背下来,一口气灭了他们。
那年中秋,她们与男友各有约会。只留我月下独背《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那是从没有过的熟悉感,从没觉得月亮离自己如此之近,似乎知心一般。此时再品味小学一年级时的梦想,已经内涵大变,早有了另一番感慨。
日月高挂,从古到今,都在吸引着人们思考自身,畅想天外。
最近,网上有个流传甚广的四维太阳系视频—太阳以每小时7万公里的速度在银河系中狂奔。没有人知道它从何处来向何处去,只看到那九大行星,与它们携带的卫星,追逐着太阳呈螺旋式飞转。它们的轨迹令人眼花缭乱,却始终追随着伟大的太阳。
是的,人类附着的星球,从未停止过自转,也从没停止过目标明确的激情狂奔。
我们从四维的视角看待太阳,从太阳为出发点看待星球,从月亮上看待地球,与从自己出发看待尘世是多么的不同。
如果没有这个视频,我以为太阳是静止的,正如过去人给它的定义,恒星。生、住、坏、灭,永恒就是变化。
有人说,现代人一天从网络上获取的信息,是200年前英国博学绅士一生学到知识的总和。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对浩淼的深空,我们还处在“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状态。连跟我们只有3天行程的月亮都如此陌生,人类又有什么理由鼻孔向天不可一世呢?
很讨厌那些霸占话语权的专家,他们每天在各处振振有词地剖析利弊,唇舌有如电影《新龙门客栈》里上下翻飞的刀片,用所谓的“理性”,将人的想象力、爱与忧愁解剖得只剩下了欲望的骨头。我们自己也不争气,连爱都不会。
现代恋爱,除了玫瑰、气球、点歌、钻戒,这些韩剧里反复播出的老套,自己都送不出像样的礼物。
再看看人家科幻作家刘慈欣的想象力—
一枚人类的大脑乘飞行器以百分之一光速冲进辽远的太空。它的使命,是等待被外星人截获,成为我方潜入敌方的间谍,获取解救人类的技术与方法。
大脑的主人在人世的时候单恋一个姑娘,便送她一个遥远的恒星。这样,她每次迷茫悲凉的时候,都能遥望远方,看那颗属于自己的星星,获得心灵的宁静。
当地球毁灭,他送姑娘一个小小的尘世空间,让她能在里面种菜、散步、思考,安度余生。
即使你有再多的钱,没有想象力,连爱的能力都没有。我们第一次去西藏,预想的是冒险与受罪,而最终得到的是对自身幸福感成就感的反思。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他们一次次匍匐在地上,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贴着心中信仰的温暖。
也许藏族老阿妈没读过多少书,但她胸中有“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境界。什么是爱,怎样爱人,在高原我们会生出多少感慨,到了月球上,我们更会有全新的解读。
看《历史上的今天》,关于阿波罗谢幕的一段,“1972年12月14日,在我迈出离开月球的脚步的时候,我想说美国今日对太空的挑战将铸造人类明天的命运。愿上帝与阿波罗17号同在。”—尤今·塞尔南,迄今为止最后一个登月的地球人。
41周年后的12月14日,嫦娥来了。
美国人1972年后一头扎进钱生钱的潮流,奋力搏击,无暇将眼睛看往尘世之外了。我宁可相信流传于美国的另一种说法:阿波罗登月后,他们被外星人叫去谈了话,这旮沓不是你的,再上来让你整个国家死得很难看;据说苏联也接到了外星人的恐吓,从此都老实了。
这就是前些时候美国电影《地心引力》传达的意思。浪漫主义者踩着音乐进入太空,却遭遇了一场灾难。驾驶着全世界舒适度最低的神舟号,嘁哩哐当穿过大气层,回到地球母亲怀抱后,女主角倒在河滩上,用嘴亲吻着地球的泥土。只有离开,才能理解地心引力给了我们母亲般的安全。
那个太空,寂寥旷远,凶险异常,死神对人类的那点高科技不屑一顾。
可怕吗?看看新闻,女孩子看了穿越小说,从高楼跃下,想以此穿越到清朝做人王妃,真是前赴后继。与其冒着生命危险也不一定能闯进雍亲王的时空隧道,还不如坐上神舟号,向遥远的星空穿越。
人,是要享受,还是要探索;是要锦衣玉食,还是追逐梦想?这是成长中必定要回答的问题。
杨嘉墀院士2006年离开人间,他最终也没能离开一直护佑苍生的地心引力。他上个世纪对我预言:“21世纪,中国人将会进入太空,许多人可能登月。只需飞3天时间,我们就能到达月球。”杨老没有用行动回击那些嘲笑他梦想的人,却用他一生的奋斗,让嫦娥飞上了月球,载人登月也在按计划进行。我想杨老一生的付出,比很多航天人有更多的幸福感,因为感性也是建设性的一部分。
有人认为嫦娥奔月花了太多国家的钱。但想想我们每年浪费掉的食物、一遍遍地拆路修路浪费的钱少吗?杨老和这些航天人不仅把嫦娥玉兔送上了月球,也把一年级小学生的梦送到了月亮上。我遥望着孔明灯痴痴发呆的年龄,如今的孩子已经在观摩玉兔拍回来的照片了。
月亮,只是我们走进深空的第一站。
我要从远处看自己的家园,端详她的美丽与沧桑。
看那蔚蓝色的星球,飞快的奔跑,带着海浪、沙漠与绿地,带着我们历史长卷里的战争、阴谋与田园牧歌,带着忙忙碌碌的人类身影,也带着我们前辈甚至我们自己的尸体,在宇宙里飞奔。
喜马拉雅,我曾经遥远奔来膜拜的银白色尖顶,从空中看,不正是人类一只只伸向未来伸向远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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