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动物之间，有时很相似。说不清，是动物像人，还是人像某种动物?

　　儿子上高中时，有天晚上，我从灯光的侧面看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我觉得他像一匹马。尤其是眼睛部分，狭而长，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有马低头吃草时的神韵。

　　马在安静的时候，眼神是平和、温驯的。那时，我觉得儿子像一匹马，被一大堆书，拴在一根桩上。

　　一个人长得像马，似乎并不让人讨厌。像马的人，一定是个孩子，他的眼中，有马的温驯、善良，还有像马儿一样奔跑千里的影子。

　　有人说，某些漂亮的女人像猫。乌黑漆亮的眸子，蓦然回首，闪过一丝狡黠的幽光，像一只凝神的精灵，在竖耳听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双美目像猫眼一样晶亮。

　　也有人像猫头鹰。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鹰钩鼻子，她的两只眼睛犀利，像两道光束，常常像在逼视别人。这里所说的“像”，只是某种神似。

　　中年男人像一只老虎，额上已经有了3道车轱辘印痕，那是岁月之车辗压出来的，只是与老虎相比，缺了一竖，少了年轻时的野性，多了中年人畏缩，是一只被关在动物园的笼中虎。

　　人像动物一样贪吃，有的人像猴子，属于眼窝深陷的那种。喝了酒，脸颊绯红，如一只经历了沧桑的猴子。

　　有一次，我到一家工厂找人，看大门的是个老头儿，摆了一张小方凳，坐那儿喝酒。老头儿两只眼睛喝得红红的，酒兴正酣，见有人打扰，显得不耐烦，“没人，早下班了!”老头儿头也懒得抬，呷一口酒，挟一块猪头肉，喉骨翻转，两只凹陷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变得更加迷茫起来。

　　回到那些远古的大树上，也许我们都是一群猴子。

　　做一只猴子会怎样?大概没有太多的烦恼。我们在树上睡觉，树上多好啊，枝叶婆娑，空气清新，我们会有一大群树上邻居。

　　住到高楼上，我们就像猴子爬到树上，只是比从前更加寂寞。我们好不容易走到地面上，现在又回到“树”上，却已失去攀缘功能，断了生物链。

　　你像哪种动物?也许有某种动物的属性和性格。

　　最好不要像那一种软体动物，无脊椎，身体柔软，通常有坚硬的壳，身体藏在里面，借以获得保护，比如，蜗牛。古代文人中，常有阿谀、虚伪、奸佞、猥琐、贪婪的一面。如，左右逢源的冯道、沦为弄臣和文宠的潘安，就被认为是舞文弄墨者中的“软体动物”。

　　王小波喜欢“一只独立特行的猪”，他觉得才华不足以构成钙质，知识未必能确保良善，在万古长如夜的极权社会，有硬度的文人是稀缺产品。

　　人，本身就是一种有思想的动物。古书上将人归入无羽毛、鳞甲蔽身的倮虫，认为“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

　　金岳霖说：“世界上似乎有很多的哲学动物，我自己也是一个，就是把他们放在监牢里做苦工，他们脑子里仍然是满脑子的哲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