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文 / 北风2011-6-2 11:51 参与:2290 评论:0 小 中 大 繁体
1
八百!
一千!
店主看李佳言无表情,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数了十张,递给柜台前站着的李佳。
怎么样,现在还好吧?店主狗子拿起玻璃柜台上的那部手机,放到身后的一个箱子里。
还好!李佳说。
最近涌上来一大群绵羊,要留心一点!狗子给李佳递上来一支烟,用火机点上。
李佳抽了口烟,看着满脸皱纹的狗子,让他想起一种叫“沙皮”的动物,李佳说,以后你别让人叫你狗子了,叫你沙皮正合适。
李佳把钱揣进兜里,转身走出了这个他新给命名的沙皮数码店。街道上车水马龙,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并用脚踩灭了,朝一款川崎摩托车走去。
此时近中午时分,李佳觉得肚子很饿,不过路过那家最常去的餐馆时他并没有停车,他想到母亲那里再吃。李佳的母亲是一个单身女人,因为他男人八年前就死了。最近两年,一个男人和母亲好上了,男的是那种不太敢说话,也没什么能力的人,可能母亲看上他的唯一理由也是这点,至少他会听话,或者能干活。不过日子总是不太太平,李佳母亲心中的远大理想无法通过这个干瘪的男人实现,而这个男人或许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专横,没有一点女人样子。
十二点整,李佳提着三份真功夫和三瓶红牛以及水果和保健品上了母亲租房的三楼,开门的正是母亲。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李佳走进去把东西放下说,吃饭了!李佳母亲开完门后默无声息地蹲到一边的椅子上去了,迈着脸朝窗户外面看,那个男人也蹲在李佳不远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抽烟,地上扔着几个抽完的烟头。
妈,又咋地了?李佳走过去拉他母亲,他母亲转过头来,脸上都是泪,想必,李佳没有来的时候,一定是进行过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
好了,来吃饭!叔,吃饭了!李佳说着把几份快餐摆出来。
佳佳,过不下去了!李佳母亲突然说,声音里含满了委屈和无助。
李佳并没有回答母亲什么话,只是继续拿出饭盒。李佳听到母亲这句过不下去的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或许无数次听到这句话所以才造成他这般的冷漠。李佳摆好饭盒后喃喃地说,过不下去就算了。
李佳母亲哇的一声又痛哭起来,哭声中传递着一种倾诉,意思或许是,我怎么这么命贱呀,我命苦啊!佳佳,你赶紧离开这里吧,找个好的工作,把我也带走,我不能呆在这里了!
李佳一皱眉,看到凳子上那个男人仍旧埋头抽烟,于是说,叔,吃饭了!先吃饭吧,哪那么多事,吃完饭再说!
妈,你先吃饭吧,要不一会儿饭就凉了,我还有点事,要走了,我给你买了一点东西,你抽空喝了!
李佳走下楼来,点一支烟,一个羽毛球飞过来,刚好落在李佳头顶的遮雨棚上。两个小孩儿走过来,看着李佳,叔叔,帮我们弄一下球好吗?小女孩指着雨棚上露出半个身子的羽毛球。李佳一跃身,把羽毛球捅了下来,俩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拿着球跑了,李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G市是一个不大的县级市,然而先天条件决定了它是一个热闹繁华的闹区,各色各地的人汇集到一起,某种程度上,相互供给和满足着对方。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也有人选择长久的落脚于此,幸福家,冒险家,交易家在各种物欲的场合里营造着自己的理想和幸福,这样的感觉我想如同吸食了鸦片后的满足和兴奋,把肉体扎根在泥土里,于是从我们身上生长出混泥土,而再从一眼望不到边的高楼林立里找回属于精神的幸福感。
李佳把车停在“蓝色酒馆”门前,车刚扎稳,保安就跑过来,佳哥,你来了!保安名叫宋健,是这个酒馆的保安队长,手下管了三个人。半年前几个痞子在酒馆闹事,摔摔打打弄伤了几个人,宋健被人用酒瓶子抵住喉咙按到桌子上,满脸鼻血地瞧着李佳,而李佳正好坐在他前面的一张椅子上。李佳本不想管这事,宋健一直朝李佳看或许因为李佳是蓝色的常客,更或者,宋健是在向李佳寻求帮助。
李佳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走到按住宋健那人的背后,用手拍了拍那人说,兄弟,够了,人都快被你玩死了。那人浑身一颤,或者他没料到有人靠近他,而此时他另两个同伴正在一边痛揍地上的一个人,冷不丁被李佳一拍,挥手朝李佳就是一拳。李佳没有防范,直被打得满眼冒星,血从鼻子里一下就喷了出来。这人没有想到,他揍到李佳喷血的时候,一条看不见的鞭从昏暗的灯光里正朝他飞来,那人回身之际,大叫一声,人像一坨烂泥一样摔在凳子上。李佳手里拿着一根钢鞭,九节钢鞭,宋健身边的那人,正是被他一鞭打飞了。另两人朝李佳扑来,其结果是每人挨了一鞭,其中一鞭打在一个人的脑袋上,后来得知,那人的左耳永久报废了。至此酒馆才安静下来,而对李佳的帮助,宋健一直记在心上。
宋健,你去对面麦当劳给我弄点吃的,我还没吃饭,拿着这个。李佳把钱塞到宋健的口袋里,走进了蓝色酒馆。
李佳在一个角落坐下来,厅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非常静,李佳也不想多说话,这是他来酒馆的原因。李佳一杯酒没有喝完,宋健就提着东西跑回来了,把钱放在桌子上,满脸笑着说,几块钱,小弟请佳哥。李佳一笑,说你去忙吧,我想安静一下。宋健说“好嘞”便离身走去。
屋里放着蓝色多瑙河,声音极低。李佳握着手里的杯子,晃着酒,地上扔满了吃剩下的纸屑。此间,外边稀稀拉拉地滴起了小雨,雨滴不时的飞到面前的玻璃窗上,形成一道道淡淡的痕,街道上穿梭的车辆和行人都急促起来。渐渐的,人就少了,只有连续的默无声息的雨。
李佳,你在这,我找你很久了。
李佳一惊,对面坐着一个人,因为昏暗,李佳皱起眉。眼前这个人,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
你忘了我了?那人露出一股难看得令人难受的微笑,盯着李佳说。
肖鹏!李佳说。
呵呵!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操!李佳认出来肖鹏后显得有些兴奋。叫服务员拿来一个杯子,女服务生满脸疑惑,李佳颇不耐烦,叫你拿一个杯子,怎么这么费劲呢?女服务生没有理会李佳,把杯子放下就走了。李佳把杯子倒满酒,推到肖鹏面前。
肖鹏,这些年你躲到非洲野牛屁眼儿里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李佳端起酒,想和肖鹏碰杯,然而肖鹏并没有动,更没有碰面前的酒杯,这让李佳颇为不快,于是自己抿了一口。
肖鹏脸色苍白,像一具放干了血的尸体一般,但脸上的笑容否定了李佳的假设,这个人还是个活人。
我没有在牛屁眼儿里,我倒是在阎王爷屁眼儿里呢。肖鹏的声音像从冰窟窿或者地窖里发出的声音一样,虽然很低,可李佳听起来如同拿着钻头钻墙或者电锯锯木头一样难听。李佳重新皱起眉。
李佳,这些年混的怎么样了?不等李佳回答又接着说,还是那吊样?
李佳便真正不痛快起来,操你大爷,瞧你那干尸样,多久没有喝过人水了?要不要给你补补?
肖鹏脸上洋溢出一股邪恶的笑,至少李佳认为是这样,如同满脸爬满了苍蝇,这让李佳恶心起来。
李佳,我有一单生意,你做吗。肖鹏继续发表着“僵尸文”。
不做!李佳说。
不做,噢,呵呵!不做,还让你妈这样瞧不起吗?肖鹏说。
李佳呼一下站起来,拎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照肖鹏脑袋上砸去。李佳没有这么做,他满胸膛的恼火,如果眼前坐着的不是肖鹏,想必他早磕过去了!
多少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人形呀!李佳说,看你那猪头样,这些年没有晒过太阳吗,满脸浮肿,像剃了毛的猪屁股一样。李佳说着转身离去。
肖鹏还是那么沉静地坐着,丝毫没有改变任何姿势,在李佳站起来的时候他又说,下午两点十分,刘英会去银行取钱,三十万,就对面的银行,那条路很容易脱身!
肖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佳已经走远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不过肖鹏还是把这话说了。
雨不大,是那种典型的小雨,看起来不小但淋不湿人。街上安静了许多,因为没有人,车也仿佛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各行各路,瞧起来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李佳发动摩托,慢慢朝街对面开去。街对面两百米的地方是一家银行,街道很宽,三公里外就入山了,山中有几个岔口,和肖鹏说的一样,这条路很容易脱身。李佳吐了一口吐沫,仿佛肖鹏刚才说的话玷污了他的脑袋,吐一口痰就干净了。
李佳靠在路边把车停下来去商店买烟,他莫名的恼火,其实,他和肖鹏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肖鹏就是本市的人,以前两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铁哥们,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令两人都不快的事,最后在一次生意后,肖鹏就凭空消失了。有人说肖鹏被人活埋了,有人说被人填下水道了,不过李佳一直相信,这小子还活着。他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而且一见面就闹出这般的不快。
李佳走出商店,刚点着烟,见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孩儿从对面慢慢走来。李佳把吸了一口的烟扔到地上,朝那个女孩儿走去。
嗨,怡欣!
那女孩儿一愣,随后满脸微笑,说,佳哥,你在这呀!
李佳快步走过去,说,是啊,刚巧,你去上班吗?
对呀!那女孩儿说。
你别急,我扶你过马路!李佳这会儿已经扶住了那女孩儿的胳膊,怡欣脚下的小狗好像对李佳颇熟,并露出友谊的表情。此刻红灯亮起,过往的车相继停了下来。
怡欣,走,慢点!
小狗率先冲到了前面,带领着两人朝马路对面走去。
这段时间小杰还好吧?李佳说。
他很好啊,还是那么调皮,上次在学校可能和同学争执了,老师打电话来了。怡欣说,学习挺好的,一直得到优异成绩。
好!一定要好好学习,要不姐姐辛苦,这小子就不懂人情了。
怡欣嘴角露出微笑,对了,你好吗?
我很好!等这个礼拜天,我带小杰去游泳馆游泳,上次他还嚷着和我比赛呢!
怡欣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李佳认为,她的微笑是最美丽的,他甚至还曾默默发过誓,要把她的笑容珍藏在博物馆中,而他的心就是博物馆。可令他懊恼的是,他一直没有能力修建好这座博物馆。
佳哥,你去忙吧,这段路我自己走,怡欣微笑着说。声音很轻,轻的只有李佳才可以听到。
好吧!你路上慢点,这个礼拜我去看小杰。李佳蹲下身拍着小狗的脑袋说,你小子,好好带路,出了差错我可拿你是问。
怡欣慢慢走远,李佳重新点燃一支烟,同样,抽一口后,他把烟摔到地上。他疾步朝回走去。他想找肖鹏谈谈!
雨一直下的很安静,李佳在这城市生活了十多年,他没有见过,或者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雨,怎么会突然晴天霹雳呢?
一声巨大的响声袭来,李佳觉得如同在天上飞,随后他便感到自己像个晒干的泥巴人一样开裂了。他隐约望见,一群人围过来,他们说,还活着!赶紧打120!
2
电话铃声大作,清脆的金属音震得满屋子响。李佳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接通了电话。
李佳,立即到蓝色。电话里传来僵尸一般的声音。
肖鹏?
嗯。
好,你等我一下。
李佳坐起来穿衣服,一阵剧烈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他拿过闹钟看了一下,十一点半。他照着镜子,镜子里苍白的脸,李佳几乎认不出自己。大概感冒了,医生叮嘱三个月之内不能沾烟酒的,他从抽屉里找出白加黑吃了两粒。由于蓝色酒馆和他住的地方只岔着两条街,李佳准备走着过去。
街道上冷冷清清,深秋的夜充注着一股异样的寒,这种寒不像冬天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李佳觉得,寒意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得身体里的灵魂疼痛无比。
蓝色酒馆大门虚掩着,像是已经打烊。以往蓝色酒馆不会这么早关门的,这让他觉得,肖鹏找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走进酒馆,李佳就看到肖鹏坐在靠近吧台的一张圆桌前,正望着自己微笑。吧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由于灯光昏暗,李佳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可以肯定是个女的,长发。酒馆的女服务生通常提供私人的各种服务,对于这个女生李佳并没有在意。他径直走到肖鹏坐着的那张桌子前,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看着眼前的肖鹏,李佳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养伤三个月,怎么这小子就没有去看过呢?李佳纳闷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而对于肖鹏一个电话就把他从被窝里叫到蓝色,他觉得十足的没有面子。
怎么猪屁股变成猪头了?李佳看着肖鹏的脸说。
李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天在他看来,肖鹏面色颇好,和上次见面的苍白正好相反,此刻肖鹏的脸像充血的鸡冠子。
那么,猪头也请坐吧。肖鹏说。
你知道什么是猪拱唇吗?它会把地拱个坑,拱出草根,拱出石块,为了找到吃的,遇到的东西它都会把它拱出来。李佳说,大半夜的,一只充血的红猪想说些什么呢?李佳这么说的时候,他不知道,肖鹏眼里,他也是面色红润,而此后李佳无意间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以往不同的脸,这很出乎他意料,不过这种转变被他归结到白加黑的疗效上了。
李佳,你好吗?肖鹏说。
李佳一愣,他猜不透肖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轻佻地说,我很好!
李佳,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谈的那个生意吗?三十万那个。
嗯,记得。
肖鹏盯着李佳,一脸的坏笑。
见肖鹏这样的眼光,李佳颇不舒服。便说,肖鹏,这几年你去哪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现在来找你?肖鹏仍旧用僵尸音说。
那是因为你小子憋不住尿了,找我给你嘘嘘。
哈哈!肖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滴干枯的笑,说,我最后去了西藏。
去西藏是一年前,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准备做点药材生意。当时从尼泊尔一个矮子那收购了货,我和小倩押车回来的时候被人劫了。肖鹏说。
小倩?李佳满脸疑惑的说。
是的。
后来呢?
后来。肖鹏摒住了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李佳又从他脸上看到一股阴森的苍白。
小倩,把电视打开。肖鹏低沉地说。
肖鹏话刚落地,背后的电视机就闪了光点。李佳更加纳闷,吧台后面站着的是小倩?他不肯定。
小倩!李佳朝那女孩子喊。
佳哥!
李佳脸上顿时洋溢出一种欣喜和疑惑的双重表情。
小倩,你没事呀!
没事!这不,我正好好的在佳哥身边吗?小倩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浅显的笑。
李佳,当时我背着你把小倩送到了一个朋友那里,她替小倩把伤看好了。
哦!
李佳越来越迷惑。小倩是他八年前的一个朋友,她说自己是个孤儿,不过李佳后来得知,她只是丧失了母亲,她还有一个爸爸。小倩一直坚持自己是个孤儿,对于这点,李佳也就没有追问过。
小倩一直和李佳肖鹏呆在一起,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而李佳和肖鹏也都把小倩当妹妹一样看待。六年前,在一次冲突中,李佳被两个烂仔放了冷枪。当时李佳正和小倩走在街上,突然俩人窜出来对李佳就是一阵乱捅,李佳当时就没了感觉,两个家伙分头逃窜,一个跳上摩托车跑了,另一个却被小倩死死拉着,那人挣扎不脱,翻过身在小倩身上戳了两刀。肖鹏带着人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被人送进了医院,李佳侥幸捡回一条命,小倩却在送往医院途中就没了呼吸。李佳陷入极大的伤痛中,后来肖鹏说,小倩被他送回老家了。
电视机里重复播报着天气预报和新闻。李佳不想说话,他抬头看着电视。
电视画面正定格在一起车祸上。今天本市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名男子在穿越马路时被一辆白色轿车撞到,男子被撞飞三米,当场死亡。白色奥迪停在路口,旁边围满了人。闭路电视监控的画面清清楚楚地显示了一个人被小车撞飞的情景,随后奥迪上下来一个女人。
刘英?
肖鹏,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刘英?李佳说。
是她!
你要是去抢她,那么她就不会出这个车祸了。
抢她?李佳一脸纳闷,这样的纳闷很容易让他愤怒,声音也便高了许多。
肖鹏一笑,随后说,不过没关系,她有钱,人已经撞死了,赔钱对她来说是小事儿。
李佳,你知道她今晚回去会干啥吗?肖鹏面色凝重地说,她今晚回家仍旧会和她的情人做爱,而且她会一反常态,摆成个大字型,让那男的上她!
李佳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说,我去厕所!
蓝色今夜特别安静,走廊里亮着灯,然而却没有一个客人。这让李佳纳闷,他不想想这些,可今晚肖鹏给他的感觉,和第一次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觉得肖鹏这小子脑袋被门挤了,哪里一定出了问题。
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排小便器整齐地排列着,李佳走到最里面那个,对着哗哗放水。
尿尿的时候,一个念头晃过李佳的心,小倩没事,怎么没有找过我呢?她好像很听肖鹏的话,她和肖鹏去了西藏?肖鹏这么说,他不太相信,他认为这不太可能,至少她真的要去,也会告诉自己一声的。
李佳拉上裤子拉链,一回头,却见小倩正立在门口。李佳一愣,说,小倩,你怎么来了?
小倩静静地站在门边,橘色的灯光晒在她的脸上,不过李佳仍旧看出她苍白的脸。小倩,你不舒服吗?
佳哥,一会儿你不要去!
小倩,什么不要去?去哪?李佳更加纳闷,说着朝小倩走去。
佳哥,一会儿你不要答应肖鹏的事,他不是去做生意,他是另有目的的!小倩看着李佳一字一顿地说。
李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笑说,好,我不去。走吧,我们回去。李佳拉了一把小倩的胳膊,两人朝大厅走去。
肖鹏仍旧坐在那里,从他的姿势李佳看不出他曾移动过半分。大厅里灯光昏暗,一张张圆圆的桌子如同一堆堆坟墓一样坐落在这里。李佳重新坐到肖鹏对面的椅子上,这会儿电视正放着笑话片段。
李佳看不惯肖鹏那猪头脸,又转头看电视了。余光中见小倩站在吧台后,正在拿一块抹布擦一个玻璃杯子。
李佳,你会替我报仇吗?肖鹏突然把身子向前倾斜,非常近地靠近李佳。
李佳没有理他,说,怎么了?你要是被人鸡奸了我肯定不会!
我在西藏的药材被两个人抢了,我想找到他们报仇,你会帮我吗?
李佳回过头,看着肖鹏僵尸一样的脸,说,怎么报?
弄死他们!肖鹏黑着脸。
李佳斜斜地看着肖鹏,说,弄死?你弄过人吗?
弄过!
嗯,你想怎么弄死这两个人?
我想让他们彼此的弄死自己!这样才快活!
李佳透过昏黑的夜,隐约看到肖鹏嘴角浮现出一股阴险的笑意,这股笑意,让李佳觉得非常的寒。
好,我帮你!李佳盯着肖鹏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但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够意思!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3
李佳,肖鹏,小倩三人穿过建设大街朝丰园小区走去。午夜的街道清冷异常,路灯拉长三个人的影子,如同幽灵一般闪动,影影绰绰,让一角躲着的乞丐赶紧钻进了麻布口袋。
可能由于深夜,小区保安对三人进入小区没有丝毫觉察,三人径直走向位于东岸的别墅二号区13栋别墅,因为肖鹏说,那两个仇人就住在这里。李佳和小倩都不说话,只是跟着他。李佳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酒,轻轻飘飘,一阵风好像可以把自己吹起来一般,半路上他曾对小倩说,我喝多了,走路有点不稳。小倩没有理他,便朝前推了他一把,这一推,李佳又露出微笑,对小倩说,你一推我,我就觉得飞了起来!
顺着编号,三人到了13栋别墅。肖鹏趴在玻璃窗户上朝里望,李佳和小倩也凑过去,透过玻璃和窗帘的缝隙,他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哭泣,一旁扔着一堆纸巾。
肖鹏,你肯定就是这儿吗?李佳问。
没错,就这!肖鹏肯定地回答。
跟着我。肖鹏转到房子另一侧,不知道怎么撬开了一扇窗户,李佳和小倩跟着他钻进了屋中。
三人钻进来的地方是一个卧室,地面上铺着地毯,人走在上面如同幽灵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女人的哭声非常凄厉,她这样一定哭了很久了,声音停顿地抽噎着。李佳突然觉得这女人有一点可怜,不像什么江洋大盗之类的。
肖鹏,你看清楚点,真是这个人?
是他!肖鹏斩钉绝铁地说。
那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也在这,先弄死这骚货再说!
李佳,小倩,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吓吓她。肖鹏说着就飘出了房间。李佳对他的话有点迷糊,吓吓?操你大爷,你可是来杀人的,弄出动静就完了!
4
女人的抽噎停住了,屋里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李佳望着黑洞洞的窗户,仿佛那里潜藏着一只正望着他的眼。小倩,你说什么?李佳轻声问。佳哥,我没说什么呀!哦,我好像——
李佳话未说完,大厅突然传来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惊叫声,这声音如同一把匕首刺入李佳的耳膜,他一下子蹦起来,冲进了客厅。
李佳冲出房间,来到大厅中。他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看到那女人僵立在那,呆呆地望着自己。李佳看着她,隐约有几分面熟,脑中突然一股念头闪过,肖鹏弄错人了!
李佳!那女人看着李佳说。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但李佳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个声音极度的熟悉,这种感觉,如同一个熟悉的朋友突然叫不上名字一样让人懊恼,李佳皱着眉。
正在这时,李佳看到从沙发背后窜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手里举着一柄匕首朝女人扑来!李佳一惊,肖鹏?
肖鹏举着刀,刹那间窜到了女人身边,李佳未曾回过神,女人脖子上的鲜血如同泉水一般汩汩往外冒。
那女人看李佳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异转成微笑,李佳失声叫道,刘英!
刘英的身体像一颗红柿子一般瘫在地上。
李佳望着肖鹏,见他脖子上翻出一道深深的刀痕,肖鹏面色苍白,朝他笑着。小倩胸口被鲜血浸满,赤身裸体地躺在李佳背后,叉开腿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大字,看着李佳说,上我!
李佳觉得自己五脏翻滚,心肺如挂钟的摇臂一样从肋骨的裂缝里冒出来,他惊异地思考着。隐约看到一个女人走到自己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电话,正焦急地拨打着120。
这场雨停止的时候,深秋的阳光透过微启的窗户安静地撒入屋中,茶几上的烟盒下压着两张游泳票。到黄昏时,夕阳就斜在了电视机上面的相框上,布达拉宫前,绽开四张灿烂的笑容。
201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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