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
文 / 北风2011-6-2 12:04 参与:2629 评论:0 小 中 大 繁体
<春>
1.
三月,春意盎然。槐柳村五队李大奎和女儿讲话。
“萌萌,张老师给你调座位了吗?”
“爸,已经调过了。张老师把我调到了第一排。”李小萌回答着爸爸的话。
李大奎放下手里的碗筷,意味深长地对李小萌说:“萌萌啊,以后你别再跟那些男孩子玩了,他们都调皮,会学坏的。”李大奎看着小萌,见她只顾吃饭,于是接着说:“萌萌,尤其不要跟周跃玩了,他是个调皮的孩子,你知道吗?”李小萌没有回答爸爸的话。她的面条还没有喝完,她只顾吃饭,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李大奎吧嗒了一下嘴,又说:“萌萌,在学校要好好读书,我让张老师给你调了座位,你要好好读书,不要再跟那些调皮的孩子玩了!”李大奎提高了嗓门,说完后睁大眼睛看着李小萌。李小萌放下手里的碗筷,笑着说:“爸,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说完朝李大奎露了一个鬼脸。看着可爱的女儿,李大奎嘿嘿笑了。
李小萌走出村庄,朝三里外的学校赶去。学校没有午饭,中午放学,学生们都要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学校上课,一般下午两点半才上课,所以时间还是够的。李小萌觉得今天吃饭好像晚了点,因为路上看不到一个人了。但她并不着急,有时候,李小萌挺喜欢这样,一个人走路她觉得挺好的。
道路两边的杨树生出了细嫩的芽,春风抚过山坡和田野。李小萌望着泛着嫩绿的麦苗和大树,觉得空气中有着一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抚育着大山,田野,和路旁小沟里的花花草草。李小萌觉得真好,她仰起头,看着蓝天白云,愉快地朝学校走去。
“小萌,你怎么来这么晚呀!”
李小萌刚到学校,周跃就跑了过来。此时操场里站满了人,一旁堆着一大堆铲子,李小萌才想起来,今下午学校组织去植树呢。
“哦,我忘了今天下午植树了。”李小萌说。
周跃看了她一眼,把两棵杨树苗塞到李小萌手里,说:“赶紧走,我们班早跑前面去了,我们赶上去!”
操场上不时有班级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朝外开去,周跃李小萌两人混在其它班级中间朝外走。浩浩荡荡的队伍,路上到处都是学生和老师的各种声音。学生尤其喜欢这样的活动,他们不想一天到晚呆在教室里,学生们的性子都很野,尤其这春天,好玩的秉性看起来就像一匹匹刚学会奔跑的小马,他们大喊大叫着,在道路、沟壑和田野间追逐着。
李小萌和周跃是一个村的,而且一个队,两人喜欢在一起玩,不过周跃是个调皮的孩子,家长们都对自己的孩子说,不要跟周跃玩。李小萌的父亲也像其它的父亲一样天天教育着她,不过李小萌总是不自觉地走近周跃。李小萌也想过,不过她还想不明白。植树时,李小萌把幼小的树苗放到周跃挖好的坑里,看着周跃浇水,然后一镐镐往里面铲土,直到小树苗结实了,于是李小萌就站上去,用自己的脚重新踩了踩松软的泥土。
李小萌跟着周跃往一个岭上走去时,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李小萌听到里面发出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周跃也觉得纳闷,便调转方向朝那群人走去。
周跃穿过两边站着的人群,见两个人正疯狂地在地上抓着什么,地上是一个水坑,水坑是他们用浇树苗的水做的。
“快,快,在这——”
那两个男孩就顺着旁边人的叫喊急忙地转身捕捉!
“哈哈哈——”人群发出强烈的欢笑,不时的,又有人往里面倒着水。
周跃看清楚了,原来地上的泥坑里有一只泥鳅,两个家伙正在热火朝天地企图抓住它。泥坑里的水很快就渗干了,于是一旁有人不断地添加着水。地上被两个人的脚丫子踩得一片狼藉,泥鳅在黄土拌成的稀泥里溜来溜去,两个家伙即便是抓到了,泥鳅一扭身子,又脱逃了。
李小萌看得咧嘴笑。
“嗨,看这个——”
众人玩的正起劲儿时,一个浑身沾满泥水的男孩跑了过来,一扬手,从手里又蹦出了一只泥鳅,跐溜,就钻到稀泥里面去了。本来一个都捉不到,这下可好,又添了一个。不过这下人们的注意力却不在了捉泥鳅身上,而是看着那个满身泥水的家伙,然后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明白了,原来后面田间的沟里有泥鳅。大家哗一下子朝那个积水的沟跑去,十几个人跳进去抓泥鳅。那个沟积了雨水,由于一头较浅,便可以脱了鞋子挽起裤腿站进去。一会儿功夫,有人抓着几条泥鳅重新跑回来,有人重新在地上倒了两桶水,泥鳅多了,人也就多了,众人都光了脚丫子在稀泥里搅和着。
“看这个——”
说话间,一只手指头大小的小鱼被人扔在稀泥糊里。大伙儿一楞,见这条小鱼全身洁白,正在泥上甩着尾巴蹦跳着,大伙儿都望着这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不知道咋办,突然,不知道谁一脚过来,把小鱼踩进了泥巴里。这下子,众人又炸开了锅。
于此同时,有人捉来蚱蜢,麻虾,蚯蚓等一股脑地扔进了泥巴里,人们在上面疯狂地踩踏着。
李小萌微微皱着眉,她弄不明白这些人在玩什么。正在这时,一个人竟然抓了一条巴掌大的草鱼,草鱼在地上非常活跃地蹦跳着,几个家伙一跃而上,可是踩了几脚却都不曾踩到那鱼。草鱼蹦蹦跳跳脱离了稀泥地,在一边的干草地上甩着身子。几个小鬼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们疯狂地在后面跺着脚。
啪——,草鱼被重重地踩在干草地上。由于力气过大,鱼大张着嘴,眼睛也被弹了出来。大家看着周跃,因为这一脚,正是周跃踩的。此刻鱼在他脚下露出一个脑袋,大张着嘴巴和一个没有眼珠子的空壳。大家看着周跃,站在那不说话。
“我看谁再去抓鱼!”周跃说着把脚下的鱼又狠踩了一下,鱼身子一下就被他拧烂了。周跃看着众人,眼睛里露着一股狠劲,草鱼在他脚底下发出“哧哧”“咔咔”的声响。众人看着周跃一脸的怒相,都停了下来,几个家伙把手里刚捉来的青蛙扔到地上。青蛙敏捷地翻过身子,跳到草窝里溜走了。
“李友,你的树栽完了吗?”周跃看着一个男孩说。
“还没有。”
“没有还不去栽!”
大家一哄而散,拿着自个的树苗走开了。
春风从远处的山坡上吹过来,风里透着一股萌芽的味道,油绿的田野和嫩黄的的芽头,山鸟和燕子的声音已经开始传来,欢叫着从孩子们的头顶上飞过。
李小萌瞧着周跃,周跃拿起地上的铲子,说:“小萌,我们去栽树。”
李小萌抱着树苗跟在周跃身后,走进五彩缤纷的孩子们栽树的队伍中。
2.
春雨朦胧。周跃和李小萌顶着这场微雨往回赶,到操场的时候,雨水如丝。春雨和其它季节最大的一个区别是,它落地无声,默无声息。坐在屋里,如果不去看窗外朦胧的雨丝,便很难让人觉得,此刻正下着雨。
周跃和李小萌相继走入教室的时候,随着喧哗的结束,音乐老师准时出现在教室的讲台上,伴之而现的,还有一台脚踏风琴。
春天的时光总能给人无拘束的感觉。假如你曾站到郊外面对宽阔的山野,假如你曾面对辽阔的田野和生机勃勃的各种景象,春天所固有的气质怕是此生都难以淡去一点。春,是不需要去看的,因为春是无处不在的,即便你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或者耳朵听不见东西,可她一样的滋润着这是是非非,每个人。在这一望无尽和难以度量的胸怀中,穿越屏障,渗透肌肤,直达心脾。可以在嗅觉里闻到,可以在触觉里感悟到,或者,用一颗淡静的心,最能捕捉春的盎然和多姿。
音乐老师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老师,头发花白,胡子也白了,手上的骨头和青筋都凸显出来。李小萌看着老师,此刻她眼前没有遮拦,因为她正坐在第一排。伴随而起的,一首首欢快的音符回旋在教室中,每个人仿佛都陷入这纯美的音符里,那些野孩子最容易征服,稍一用心,他们就妥协里。
音乐老师全神贯注地弹着曲子,脸上的表情随着曲子微妙地变化。周跃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他不知道老师弹的是什么。其它孩子也都不知道,但音乐课,和体育课一样,历来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因为音乐课,没有语文老师要求背诵课文,也没有数学老师要求验算答题。
“周跃,你弹过琴吗?”张攀用胳膊肘顶着周跃问。
“弹过。”周跃说。
张攀听周跃说弹过,脸上马上显出里羡慕的表情,说:“你在哪弹的?”周跃:“办公室。”周跃斜了一眼张攀说:“我不但弹过琴,我还打过铃,我想你很多次听到的上课铃就是我打的。”
张攀露出怀疑和惊讶的表情,说:“谁信呀!”
周跃没有理会他,随后,张攀凑到周跃脸上,说:“改天你带我去弹弹琴,好吗?”周跃没有说话,张攀又说:“周跃,你说,如果不蹬下面那两个东西,琴能弹吗?”
音乐课往往就是学生们的休闲课,不多会儿,教室里陷入一种无声的私语,大家交头接耳,或者两个人隔着几排桌子相互投递东西。
“同学们,下面大家一起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音乐老师说。
随着音乐,全班同学同时发出了声音: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歌声伴随着音乐穿过教室的窗户,飘到天空中,和室外复苏的万物糅合在一起,静谧的细雨,嘹亮的歌声,纯真的音符,为春勾勒了一副情趣横生的画卷。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路程,爱国家,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时刻准备,建立功勋——”
“张攀,你看那张椅子。”周跃拍了一下张攀的胳膊说。
顺着周跃的目光,张攀看着讲台上的那张藤椅:“怎么了?”
“你看那椅子腿。”
张攀看到讲台上那张藤椅的一只腿悬空在讲台之外的时候,忙捂着嘴冲周跃笑起来。 “周跃,我希望一会儿老师坐上去!”
音乐老师没有辜负张攀的希望,两人一阵窃喜时,老师的音乐已经停了下来,但歌声却越加的嘹亮。音乐老师看着全班的学生,慢慢退到藤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音乐老师坐到藤椅上的时候,由于藤椅的一条腿悬空着,失去重心,藤椅一下子歪倒了,音乐老师随着藤椅,摔倒在墙角的扫帚堆里。
四十几个同学一起看到了音乐老师摔倒,那滑稽样子也改变了教室里原有的声音,原本嘹亮激昂的歌声,刹那间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
歌声的骤然停顿并没有引起音乐老师太大的关注。倒在地上的他立马想到的是爬起来,然而年老,他的精力和力量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在试着爬起来两次没有成功后,他便从怀里掏出烟,用火柴点着后,靠着扫帚慢慢地抽了起来。
雨仍旧在下着,仿佛大了一点,微风中相互交错,显得凌乱不堪。
<夏>
1.
太阳西斜的时候,素琴来到了东山的淮草坡里。她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虽然这里已经离开村庄了。
“超!”素琴叫道。
淮草坡里躺着一个男人,那人听到素琴的叫声,立刻撑起身子,朝素琴挥手:“琴,过来!”
素琴弯着腰,朝那叫“超”的男人跑了过去。到男人身边时,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
男人紧紧把素琴抱在怀里,顺势亲住了素琴的嘴。
素琴感受着这个男人给她的温暖和爱,她喜欢他,她愿意永远让他这么吻着自己。她觉得男人的力好大,而他的强烈的吻,让她呼吸困难,并发出轻微的声音。
“超,你爱我吗?”
“琴,我很爱你,我爱你一辈子!”那个男人说。
十八年来,素琴或许一直在等一句话,一个男人亲口对自己说爱自己。她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个男人,还有什么不能抛开呢?她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男人吗?
男人紧紧抱着她,这种力量几乎让她窒息。他强烈地吻着她,伸手抓住了她的奶子,轻轻捏,用力揉着。在素琴不断的呻吟中,他脱掉了她的裤子,素琴觉得自己像落在鏊子上的一滴水正在被融化,随着男人强大的力量,她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素琴倒在超怀里,说:“超,我们怎么办?”
“别怕,我会和我爸说的,没事的。他一定会让我们在一起的。”
“超,我怕!”
“琴,我们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不行我们就逃出去!”超说。
“我不想逃,我想在家,好歹爹娘也把我们养大了!”素琴说。
2.
素琴回到家时,天已经昏黑,父亲正在院子里给牛铡草。
“素琴,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素琴爹说。
“没事,我去菜园看了看,这段时间不是老有孩子偷摘黄瓜嘛。”素琴说。
“哦,你可别再去找邓超了,你们不合适。”素琴爹停了手里的活,看着素琴。
素琴没有吱声,朝灶火走去。
“素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素琴爹大声说:“你再敢去找邓超,我打断你的狗腿!”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没脸没皮,我和你娘还得当人呢!”
素琴娘重新往铡刀里按了一把青草,素琴爹一用力,“嚓——”,厚厚的青草拦腰斩断。
夏夜是美好的,夜幕降临的时候,各种虫在旮旯缝隙里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萤火虫偶尔点亮夜空,飞的很高很远。
素琴没有心思吃饭,转身走出了家门。
素琴爹见自己女儿又出了门,便觉得不妙,大声喊道:“丫头,你给老子滚回来,你没脸没皮的,你还把我这老骨头当人看不当啊?!”素琴爹见自己的话不听使唤,甩下铡刀片子朝外追去,边追边说:“我怎么摊了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日你娘,你给老子回来不?你王八犊子,回来!你给我回来!”
夜已经弥漫了大地,素琴没有理会她爹,快步朝前跑,不几步,素琴爹就瞧不见了女儿。
素琴轻轻敲邓超家的大铁门,不多会儿,邓超开了门。
“琴,你怎么了?”邓超见素琴满脸泪水,说。
“超!”素琴身子摇晃了一下,她想靠到邓超怀里,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因为正在他家门口。
“超!”素琴望着邓超说。
邓超看出了素琴满脸委屈的样子,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说:“琴,好了,会好的!”
“超,我们该怎么办?”素琴躲在邓超怀里呜咽着说。
“琴,我不是给你说过,实在不行,我们就跑!”
素琴透过夜色看着邓超,她不知道怎么办:“真的要跑吗?”
“琴,你别难过了,我再和我爸妈说一下,说不定他们会答应我们呢!”邓超说。
素琴静静地靠在邓超怀里,她觉得时间已经停止了,什么白天黑夜都不存在了,她只要她的爱人,能够这样彼此的站到一起,简单的在一起!
“素琴,你在这干嘛?”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素琴全身一颤,慌忙从邓超怀里挣脱出来,邓超也急忙放开了手,两人无事一样的站好。
“妈,素琴刚好路过这。”邓超说。
素琴看了一眼邓超,又看了一眼邓超的妈,她没有说话。
“素琴,你怎么能这样呢?邓超还要去读书,你呢?你觉得自己真的配得上我家邓超吗?”邓超妈不急不慢地说。
素琴听这样的话太多了,多得几乎没了什么感觉,可这会儿邓超妈的话仍旧像一个个巴掌抽在脸上一样,素琴顿觉脸上火烫。她低着头,说:“阿姨,我路过这,没事了,我回去了!”素琴说完回头走去。邓超和她妈站在那看着她,夜色瞬间就吞噬了她单薄的身影。
素琴听见背后传来重重的铁门撞击声,她眼泪夺眶而出。“邓超!邓超!”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她一直朝前走,她没有回家,而是朝村头的黑水潭走去。
远处是辽阔的田野,麦子就要成熟了,她记得和邓超一起播种的情景,可是,麦子真的就要成熟了吗?她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蹲下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河水发出哗哗的声响,她蹲在夜色中,村庄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大地陷入静谧,厚重的夜,充满了人的视野。
素琴回了家。屋里没有灯,想必爹娘已经睡觉了。她静静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不想惊动爹娘,因为他们一定累了。而此刻,素琴觉得自己的脚非常的软,即便想发出声音,也是不太可能的。
“素琴!”
素琴准备开门,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背后的院子里传来。是素琴娘的声音。
“娘!你还没睡觉。”素琴回过头,隐约见娘站在院子里的磨盘前。
“素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想气死娘吗?刚才邓超妈又来找我们了!”“素琴啊,你安生一点行不?你要折腾死我呀!”素琴娘说。
素琴眼泪又夺眶而出,她觉得喉咙像被堵了一块棉花。“娘——”
“素琴啊,你跟人家邓超不合适啊,你怎么就听不进娘的话啊!人家都笑话娘啊,素琴啊!”
素琴听到娘的声音,她不说话。
“日你娘的,你回来了,你有本事别回来呀,你去混呀!你个王八犊子,你给祖宗八辈儿丢尽人哩!你个贱东西,你回来弄啥勒!”
激烈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浓重的夜雾,重重击在素琴身上。素琴爹拿着马鞭冲出来,说着话朝素琴头上抽去。
素琴忙伸胳膊去挡,鞭子抽在素琴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失声叫出。
素琴爹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叫声而停下来,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素琴在院子里回避退让着,然而她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谩骂和叫声终于惊动了邻居,王大婶站在院墙头朝这边喊:“素琴爹,你大半夜的,能让孩子安生点不?”
素琴爹扯着嗓子喊:“安生?八辈子养了这么个贱东西,你问问她,她让人安生不?”
“素琴啊,你回屋睡吧,以后听你爹的话,别再去找邓超了,人家和咱不一样!”王大婶说:“孩子,快去睡吧!”
素琴回到自己房,她关上门,倒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不知何时,一股倦意袭来,她觉得,自己好累!不过想起邓超,她笑了。
农忙季节已经开始了,各家各户准备各种器械收割麦子,田间传来各种器械声,这个小村庄,也在农忙丰收的季节沸腾起来。
素琴把麦子堆到场里,她看着不远的邓超家的场,她心里泛着疑惑,怎么不见邓超呢?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邓超了。她走到麦秸垛跟前喝水,她想,难道邓超病了?
“素琴啊!”素琴回头,见是邓超妈在叫自己,她急忙走了过去。
“阿姨,有什么事吗?”
“素琴啊,邓超去北京了,这是他给你的!”邓超妈说。
素琴心里一阵翻腾,接过邓超妈递过来的一封信。
“素琴啊,别老是想着邓超,你们都年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呢!”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素琴惊喜突然得到邓超的音信,她跑到麦场下的小河边,打开了信纸。
3.
天已经暗了,夜雾重新袭来,田里的机械声和农忙的各种声音逐渐陷入沉寂,人们三五成群地汇集到一家场里下象棋,由于夜的静谧,棋子落地的声音传的很远。
第二天,素琴娘发现女儿昨夜没有回来,女儿没有过夜不归宿,在她鼓动素琴爹去找的时候,素琴爹把这事告知了村长。村长说:“素琴昨夜没有回来?是不是跟谁鬼混了,以前我儿子在家的时候,不就是老缠着我儿子嘛!”
素琴爹对村长这样的笑话感到寒颤,说:“村长,素琴以前是缠过邓超,可邓超走了,她这段时间也很安静呀!”
在素琴爹一再的要求下,村长开始在村子里寻找素琴。午后,阳光晒得地面烫脚的时候,人们在村外的黑水潭发现了她的尸体。
素琴爹对女儿的轻生产生了极大的愤恨。他怒诉道:“不争气的东西,养你这么大,你跳河了,养你有什么用呢!”
村子里没有对未成家即亡的人举办丧事的传统,也便没有棺材给予这些人。素琴在当天晚上,在村长的号召下,她被一张凉席裹着,埋进了东山的硬泥巴地里。由于当时天色已晚,听说,几个挖坑的人贪图省事,坑挖的很浅,在素琴身上只覆盖了一层浮土就匆忙离开了。后来又听说,有一个夜间打野兔的人扛着枪在山中走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女尸。再后来传说,那片荒地闹鬼,人们总是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淮草坡憨笑。于是放牛的,放羊的,人们都离淮草坡远远的,只是不时的,有些小羊、小牛去那里吃草而已。
<秋>
1.
彭胜以为这次一定要死了。他想着她的女人三番五次的离家出走,惹来旁临右舍的看法和议论,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不死了呢。三番五次的,她这样的抽自己的耳光,只是这耳光没有人能够懂,这个贱女人,为何当初会娶了她呢。彭胜紧闭着眼睛,他精神陷入一种极度的恍惚,可彭胜觉得,这种恍惚,谁能不说是一种自由呢。一种意识的自由,彭胜觉得,其实一个人的自由不需要很大的地方,只是脑子可以转动,可以思考,那就可以了。孩子呢。孩子怎么办。孩子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操劳一辈子,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唉。我不醒了,剩下的就交给那不要脸的贱女人,还有那不争气的儿子吧,好坏任之。彭胜在心里打定主意,他觉得此刻对自己的生命有着威严并不可侵犯的把控性,他准备好把自己这条命交给上帝了。
彭胜这辈子没有实现过什么愿望,而屡败屡战的精神头并没有让他觉得自己有多大的缺失,其实,他曾一度认为,自己的愿望都曾实现了。实现了吗?他反问自己。这一会儿他才觉得,对自己关心太少了吧。彭胜要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上帝,他觉得那是最大的自由和快乐。可悲的彭胜。医生疯狂地往他嘴里塞着药片,往他血管里扎着针,他的命,还是被医生给抢回来了。彭胜和天使的协议被眼前咧嘴笑的医生合伙撕碎了,彭胜想骂他们,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身子。彭胜中风了,后来,被医生抢救回来了,不过从此后,他只能躺着吃喝拉撒了。
回家后的一段时间里,彭胜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棍子练习走路,两个月后,彭胜可以抛开棍子,歪歪扭扭地走路了。儿子在一旁给予了他颇大的鼓励,他仿佛也觉得自己挺好的,至少是好起来了。不过彭胜不能说话,即便勉强说,唧唧歪歪没有人能懂。
彭亮把稀饭和馒头端到父亲面前,说:“爸,吃饭了。”
彭胜颤抖地拿起馒头啃了起来,他的手一直晃荡的厉害,没有办法拿筷子夹菜,彭亮就把菜夹到他碗里,他就把嘴对着自己的饭碗往嘴里拔。
“爸,明天我出去了。”彭亮说。
彭胜露出惊诧的表情瞪着彭亮,意思是说:“你出去干啥?”
“我一直在家也不是回事,我出去干活!”
彭胜低下头。儿子说的对,一直在家怎么办呢。
第二天,彭亮装了行囊出去了。此后,彭胜就一个人生活。
2.
彭胜躺在床上,他不太想起床。有时候,他甚至做饭也不太想,总之,他不太想动。可院子里猪圈里的那头猪拼了命的嚎叫,彭胜不得不起来给它弄些稀汤寡水。
夏季在慢慢过去,但天气还是那么的炎热,午时过后,院子里的大树就投下一片片影子。彭胜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把手里的棍子靠在腿上,静静地看着自己大半生来营造的家。家不是几只破瓦罐和几只鸡几头猪的事,彭胜看着这些,莲花不自然就冒出了他的心头。“这个贱女人。”彭胜愤怒地叽歪着。
彭胜在心里反复咒骂着这个女人,他每看到自己像绷紧的橡皮筋一样弹跳的胳膊时,这种愤怒更加强烈,他走过一只正在地下刨食的母鸡时,一棍子扫了过去。“去你妈的!”院子里的鸡都很怕他,平常都离他远远的,但见他手里捧着麦子叫“咕咕”的时候又屁颠地跑了回来。树棚下拴住的黄牛也怕他,不过黄牛老实,不会给他惹麻烦,而且有时候他会轻轻抚摸黄牛的脑袋,这让黄牛觉得,它的主人可能有心事压心,于是吃饱肚子的时候,往往很老实地呆着。家里唯一不怕他的,是猪圈里的那头猪。
彭胜一个人吃饭,有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一个大锅,随便做点自己都吃不完,他有时候就啃点馒头,拌点萝卜疙瘩,可猪吃什么呢。他每次吃完饭就得重新烧半锅水,给猪拌麸子,这无疑非常令人恼火。他端着猪食给猪倒的时候,那头母猪总是仰着大大的脑袋把猪食槽挡得严丝合缝,猪食根本就倒不进去,都从猪头上洒到外面了。彭胜很恼火,于是一天他把猪食水烧的很热,顺着猪头倒了下去,母猪叽咛一声跑了,这让彭胜很快活。但后来,母猪就把身子挡在猪食槽上,仍旧会有很多洒出来。彭胜用棍子敲它,可能是用的力太小,硕大的母猪只站在那哼哼,根本不动,彭胜就用棍子往猪头上打。一棍子打下去,令人恼火的是,那猪竟然不走开,反而扇着大耳朵回头咬彭胜的棍子。这让彭胜非常气愤,“贱猪,饿你三天。”
在地里玉米杆渐渐长大的时候,天气也凉了起来。有太阳的时候,彭胜还会出来晒晒太阳,有时候下雨,他就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彭胜睁着眼睛,不知道脑子是否在想着什么。一个令人奇怪的事是,彭胜的身体并不是随着他的活动变得更灵活,随着秋天的到来,他的关节越发的僵硬,说话变成了牙牙学语的小儿,旁人半句不懂。
3.
彭亮回来了。彭胜兴奋地走出门,真正令彭胜兴奋的是,彭亮带着一个女孩儿回来的。
彭胜心情大好,下厨给儿子儿媳做饭。一家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吃饭,彭胜就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于是对旁边坐着的女孩儿说:“姑娘,你多大了?”“姑娘,你家是哪的呀?”“姑娘,我儿子很好,你就安心和他过吧,他会无线电修理,将来不愁生活。嘿嘿。”
那女孩儿面带微笑,只瞧着彭胜,并没有答话。
彭胜想必没有料到,他的人类第三方语言除了他儿子之外,任何人也不会听得懂。
“爸,你别说了,她听不懂你说话。”彭亮不耐烦的说。
彭胜绷住嘴了,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也便没有话了。
饭后,那女孩儿就和彭亮进屋了。
“彭亮,他怎么了?”
“别理他,他说话就那样。”
由于言语造成的无法交流,很快拉开了彭胜和这个“儿媳”之间的关系,当初的新颖也一扫而空,他觉得这个儿媳太不懂礼节,甚至有时候觉得儿子彭亮,也他妈是个孙子。
夜晚的时候,秋意已经颇浓了,丝丝寒意袭人。在此时,莲花又回到了家。
莲花回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大的惊喜。彭胜愤怒地把她顶在门外不让进门,彭亮则拉开拐腿的父亲,把母亲请进了家门。
彭胜看不惯这个女人,吃饭一个人跑到那棵大槐树下,边吃边叽叽咕咕地骂着。有时候实在气愤,就把碗扔到地上了。
彭胜不知道莲花回来干啥的,或者彭亮也无法弄得懂。莲花回家后也很少说话,阴沉着脸,只三天,第三天早上彭亮起床的时候,就不见了她的影子。
彭胜气急败坏。他觉得这个家再一次被这个女人糟蹋,再一次被这个女人玷污,而自己的脸,又一次挨了耳刮子。彭胜整天唧唧歪歪,嘴里冒着唾沫星。与此同时,在“儿媳”进入这个家门半个月后,一天也淡出了彭胜的视线,而换来的,是儿子的愤怒的表情。儿子再次出门干活了。这个家,又成了彭胜一个人的家。
秋天最大的风景就是收获,金秋时节,站到田间,一望无尽的金黄色的包谷总让人心潮澎湃,果园点缀的各种果实让人喜悦,丰收,只是一种心情而已。随之而来,大树开始落下干枯的叶子,小草萎靡不振。彭胜静静地坐在枯叶满地的院子里,不时的听到蝉的鸣叫声。这大概是最后一只蝉了,其它的都因季节变换而消失殆尽,有的甚至变成了灰,在孩子们喜悦捕捉的时候才发现,用手一捂,它就像烧尽的火柴梗一样凭空消失了。
4.
建华老婆王妮看着院子里发黄的菜秧子,看着那点缀着的一两颗红辣椒,总是不舍得拔掉它们,虽然建华屡次要求她赶紧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王妮把孩子安置在一旁的秋千上,她拿上铲子,准备把这些即将干枯的菜秧子清理掉了。
王妮不谐农活,几棵辣椒秧子铲掉,她已经满头大汗。“狗日的,你不结果了,根还盘得这么结实。”王妮这么说时,见面前篱笆外站着一个人,王妮一抬头,见彭胜光着身子站在那,两眼直直盯着王妮。
王妮大吃一惊,大声叫着建华。建华从麻将桌上跑出来说:“咋了?”
王妮说:“彭胜!”
建华走到王妮身旁,说:“什么彭胜?”
王妮回头看篱笆外,什么也没有。王妮全身鸡皮疙瘩:“刚才彭胜光身子站在这!”
“日你妈,你疯了吧!”建华骂骂咧咧重新坐到麻将桌去了。
王妮恼火,不过篱笆外确实什么都没有,她举起铲子,拼命朝辣椒秧子砸去。一棵棵菜秧子很快就清理掉了,院子里显得宽敞了许多。王妮露出微笑,她抱着菜秧子走出篱笆,扔到外面的粪堆上。王妮对自己的成绩颇为认可,她走回家,发现刚刚收拾完毕的菜园里站着一头猪,才一会儿功夫,就把地上拱出了几个坑。王妮拿起铲子就朝那猪打去,本想把那猪赶出篱笆,然而那猪就是不肯出去,在菜园里来回兜着圈子,王妮赶得筋疲力尽,满心的窝火。这样的气势吓得一旁的孩子大哭起来,猪支愣着耳朵瞧着王妮。建华听到孩子哭声赶了出来,见院子里站着一只大猪,就摆出惊吓的动作,嘴里大喝一声。然而那猪并不害怕,只静静望着建华,建华不知道怎么办。突然,那猪调转身子,哗啦一下在篱笆上冲出一个洞,跑了。
建华骂骂咧咧。
“建华,这好像是彭胜家的猪吧。”王妮看着建华说。
“是吗。”
王妮脸上浮动着一股不安。“建华,这几天没有听到他家有动静,你去看看。”
建华愣愣看着王妮,站起身子,朝彭胜家走去。
5.
自从播种上麦子后,一直没有下雨,地里的泥巴紧紧抱成了团,干硬的泥巴引来一阵阵骂声。
“行了,行了,不浅了!”
“好了,就这样吧!”
几个人停住了手里的铲子。
随着唢呐声,一口棺材停进了那个小坑,众人铲起黄土,渐渐的,一个土堆就拢了起来。
“味真大!”
“是啊,赶紧弄弄了事,已经填上了,还能闻到味!”
“什么味?”
“操你妈,还能是什么味?你没闻到?”
“我没闻到,我感冒了。”我说。
杨光和任彪在一旁的一个茂密的草地上起了一个坟帽,由于土干,而两个人的技术也不好,起起来后一直掉渣。两个人捧着,爬到坟上,把那个坟帽安稳地放了上去。
深秋的风吹的人脸干枯,大地已经一片焦黄,田野中麦子还没有发芽,山坡上野草枯萎,大片的洋槐林,只干枯地撑着枝干,随着风,发出一阵阵嗖嗖的声响。
<冬>
1.
周跃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今天起的特别早,爸妈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周跃打开门,一瓣瓣雪花迎面袭来,屋子外面,已经覆盖了厚厚的雪了,一旁的屋檐上,也挂着长长的冰条。周跃非常兴奋,一下子冲到了院子中,他惊喜地看着屋顶上厚厚的积雪,大树和天空都白茫茫一片,空气中仍有雪花飘落着。此时天还透着一层灰暗,而这一切对周跃来说,又是何等的新颖啊。他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嘴里吐出一阵阵热气,他抓起地上的积雪,揉成一个雪球,朝一旁的狗窝砸去。大黄想必早听到了他的动静,被雪球一砸,大黄就蹦跳着朝周跃跑来,身后的积雪上留下一排狗印。
“大黄,咱们玩游戏,好不?”周跃说。一股热气从他嘴里呼出,扑到狗脸上。
大黄看着周跃,伸脑袋在周跃脸上舔了舔。
天大亮了。周跃爸妈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周跃铲开了一条路,而堂屋前面,周跃正忙着给雪人安装红辣椒鼻子。
雪花安静的飘落,村庄和山野都笼罩它的怀抱中,大树的枝干上,田野中的麦苗上,山岭上,以及各种大小的沟壑,都覆盖了皑皑白雪。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嬉闹着,大人们也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这个村庄,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2.
周跃吃过早饭,叫上大黄,朝李小萌家走去。
大路上都是积雪,只零星地有几个脚印。周跃来到李小萌家,李小萌还在吃饭,而李小萌的父亲正拿着铲子打扫院子里的积雪。
“叔叔,早上好!”周跃说。
“周跃,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呀!”李大奎笑着说。
“是啊!”周跃说。说着朝李小萌走去。
李小萌正在喝碗里的红薯稀饭,见周跃过来,就说:“周跃,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跃看着李小萌,满脸笑容,说:“小萌,今天我们去山上玩,这么大的雪,多好玩呀。看,我带着大黄,说不定咱们还能抓到野兔呢!”
周跃和李小萌出门的时候,李大奎还不放心。不过想想,这样的雪景,不是孩子的,难不成自己出去玩?在李小萌对他说出去玩时,李大奎只对李小萌和周跃说:“好啊,好好看看雪,不要去冰上玩,记得要早点回来呀!”
周跃和李小萌走在铺满积雪的大路上,村庄已经被他们抛到了背后,村头桥边的湖水里结满了冰,面前的山野,银装素裹,雪花轻飘洒落。周跃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叫道:“冬天,你真美!”
周跃喊后扭头看着小萌,李小萌脸上露出微笑。
两人走进山中。山上的沟壑里都填满了积雪,山头上也覆盖着厚厚的雪,走在路上难以分辨。李小萌从地上抓起一把洁白的雪,揉成一团,冷不丁朝周跃投去。啪,雪团在周跃脑袋上粉碎,散落的雪花便钻进周跃的脖子里,周跃大叫:“好啊,小萌你敢偷袭珍珠港,小心了,我可要报仇了。”周跃说着也揉起一个雪团,朝李小萌投去,李小萌不甘示弱,一边躲着周跃的雪球一边反击。大黄在两个人中间来回地跑着,不时发出“汪汪”的声音,伴随着周跃和李小萌的欢笑,穿越落雪,响在山间。
“嗨,周跃,你过来!”李小萌站住身子,面目平静地对周跃说。
周跃看着李小萌,说:“干啥?”
李小萌说:“你过来就是,快点!”
此时周跃离小萌大概有十几米,周跃朝李小萌跑去,没想到刚跑两步,两腿一软,一下子陷入了一个沟里,积雪一下子淹到周跃的胸口。
“哈哈——”李小萌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周跃嘿嘿笑着,扒着积雪钻了出来。“小萌,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个沟呀?”
“哈哈,你看,其它地方都露着草尖,这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肯定是个沟了。”
周跃来到李小萌身边,说:“小萌,你真聪明。”没等李小萌回过神,周跃把手指上沾的积雪抖落到李小萌的脖子里,说:“哈哈,没料到吧!”
李小萌“哎呀”一声,说:“周跃,你真坏。”
周跃忙走到李小萌身边,满脸堆笑地说:“嘿嘿,快点,我给你把雪取出来。”
两人站着的地方是一个颇高的山头,在革命时期,这里曾被某机构定为军事基地,后来随着局势的发展,没有实施下来。不过在这个山坡顶上仍埋着一块基石。
“小萌,你看!”
李小萌顺着周跃的眼光,远处的村庄尽收眼底,辽阔的田野,高大成排的树木,安静地屹立在天地间。
“真美!”李小萌说。
3.
安静的景色,透着一股不能掩饰的美,大黄朝着远处的山野叫唤,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李小萌躺在积雪上,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任雪瓣飘落在自己的脸上。周跃在李小萌身边躺下来。
“周跃,这是什么?”李小萌说着拿出一个纸条。
周跃从李小萌手里接过纸条,打开纸条,上面的字模糊不清楚。“好像是一封信吧。”周跃说。
“一封信?”李小萌不明白。
此时,李小萌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莎莎”的脚步声,急忙拉了一下周跃,两人站起来。见对面一个长发女人朝他们走来。边走边说:“信,信,我的心肝!”
李小萌和周跃一惊,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人,周跃紧紧抓着手里的纸条。那女人走到两人身旁,看着周跃和李小萌说:“你们见到我的信了吗?”
李小萌见她满脸焦急,就说:“你的信是什么样的呀?”
那女人盯着李小萌,顷刻说:“就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呢!”她边说边用手比划。
李小萌从周跃手里拿过那张纸条,对那女人说:“你看,是这个吗?我刚刚在雪地里发现的!”
那女人倒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从李小萌手里夺过纸条,慌忙揣进了怀中。
“小妹妹,谢谢你啊!我找了好久了,终于找到了。谢谢你!谢谢你们!”
那人满脸洋溢着笑容,说着朝远处走去。
“周跃,我们回去吧!”李小萌看着周跃说。
“好,小萌,我们回去。”
两人沿着山路朝下走去,大黄只跟在两人身后,一声不吭。
周跃靠近李小萌,伸手抓住了李小萌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李小萌看了一眼周跃,积雪在两人脚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周跃,你看!”
两人行走间,见前面道路旁蹲着一个人。走近后,李小萌发现是一个老人,正在路边拢一堆柴禾。
“老爷爷,你在做什么呀?”李小萌说。
那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李小萌和周跃,说:“我的火柴不见了,我点不着火了。”
周跃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早上放鞭炮时用过的火柴递给李小萌,李小萌伸手把火柴递给那个老人,说:“老爷爷,你用这个吧。”
老人从李小萌手里接过火柴,打开火柴匣,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柴,“哧——”,火柴燃起了火苗。老人看着燃起的火苗,脸上露出笑容。对周跃和李小萌说:“好孩子,谢谢你们!要不我这老骨头就冻死了啊!谢谢你们!你们赶紧回去吧,这大冬天,别在外面太久了!天太冷,知道吗,孩子?”
“嗯,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周跃说。
周跃拉着李小萌的手快步朝一旁的大路走去。
“周跃,你说,他们在这里干啥呢?”李小萌看着周跃说。
“小萌,别想那么多,他们大概想到山上看看雪景吧,像我们一样。”周跃说着朝李小萌露出微笑。李小萌觉得周跃的手握的紧紧的,她手心出了汗。
两人走进村庄时,烟囱里正冒着烟,人们开始做午饭了。大黄在两人身后,对着远处的天空叫道:“汪——汪——”
<后记>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回到了童年生活过的地方,我一直奇怪的一个事情是,我的朋友失踪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那时,我们坐在土坎上聊天,每当这个时候,鸭子就会出来散步,通过它们走路的样子,就能预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一天,一只落伍的鸭子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我的朋友说,这只鸭子不久后就要被宰杀了。终于,人们在水塘里发现了它的脑袋,它被人分尸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我朋友说,他知道是谁干的,从天空厚重的乌云中。
一天,我的朋友就失踪了,有人在河里找到他的马鞭,这不能证明他已经死了。后来,我把这些事串联起来得到结论,我的朋友被一个野兽袭击了,并吞吃了他的身体。猎人在野外的深水潭里屠杀了潜藏的恶龙,把它吊在残破的砖窑上面,每到节气时,人们就汇集过来,用它的死祈求平安。
此后,村子里的人就平安地生活着。不过我的朋友,我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201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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