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海骑行之:冰雪下的巍峨昆仑
文 / 北风2015-8-23 10:35 参与:2624 评论:0 来源:行者物语网 小 中 大 繁体
□文/ 北风
这是第十二天,翻越昆仑山之前住在不冻泉,这个镇子只有国道两边的几排房屋构成,其中有一家藏人开设的旅馆,因我要求一个人住,老板便把我安排到旅馆外的一个集装箱式的独立房间里。里面摆着两张床,白天还没有通电,非常安静。我把自行车勉强塞进房间,此时,屋外哗哗地下起了小冰雹,不一会儿功夫,道路两旁的房子银装素裹。半掩着的房门被雪粒铺满,不时借着疾风窜进屋中。
今天应该还有几个骑友到镇子上,但最终未见他们踪影。傍晚飘起雪花,穿过马路到对面的一个四川饭馆吃了砂锅饭,回时雪花更急。天已完全暗下来了,但房间还没有通电,我拿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微微的光,心想明天要一早出发,此地到格尔木一百八十公里,争取一天内完成。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况且还要翻昆仑山。
第二天六点起床,就着开水吃了几块面包,天色昏昏,我推出自行车上路,镇子异常安静,道路远处射来大卡车的灯光,行速极慢。
晨辉中的昆仑之路
出不冻泉就是缓上坡,昨天的雪早已融化干净,四野被强劲的风统占,道路边的草地上出现公益提示,野生动物生存环境,严禁鸣笛,昏暗的晨辉之下,倍感荒凉。道路在两排山岭间蜿蜒向上,到昆仑山垭口是二十公里的连续上坡。
强级逆风,自行车在呼呼的风中速度极慢,不时一股风蓄势而来,吹得车身晃动。转过一个九十度弯,仍然逆风,再瞧,这两旁的山岭构成一个风道,前方平原汇集风能,一股脑倾斜而下,使这二十公里的山道变成一个蜿蜒的风龙,而要上垭口,就必须突破它。
越往上走,行路越难,近垭口的三公里开始下起细小的雹粒,在疾风中横飞,打在脸上犹如针扎。把冲锋衣拉链拉好,帽子带上,头巾拉至耳际,可谓“全副武装”,因为任何裸露都会被这冰粒趁虚而入。两旁传来哗哗的声音,这是雹粒集中打在冲锋衣上的声音。说实在的,当时出发的时候拉萨气温较高,从天气预报上得知,内地炎热天气也正如火如荼,本不打算带冲锋衣了,青藏线被严重忽略,一个严峻的事实是,一旦海拔超过四千五百米,气温就明显下降,即便天气晴朗,冲锋衣仍是必须的防寒物品。而此时的昆仑山,在冰雪疾风肆扰下,如果没有冲锋衣,可想该是一个怎样的境况。
垭口有几辆军车路过,几个内地过来的自驾游的游客正在拍照留念。昆仑山垭口海拔4767米,著名的“环保卫士”索南达杰的纪念碑就在这里。1994年1月18日,青海人索南达杰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身亡,为了纪念索南达杰,可可西里保护区的第一个保护站便以他的名字命名,昆仑山纪念碑上的“功盖昆仑”题词让人肃然起敬。
昆仑山上的“索南达杰纪念碑”
几个游客仍沉浸在拍照的喜悦中,说实在的,对于我们骑自行车的来说,拍照通常可有可无,我见过不少骑行者在一些著名景点都是默默而过。昆仑山是青藏线,也是整个行程最后一个超过四千米的山峰,我把自行车停下来,准备拍几张照片。而此时,冰雹已变成了雪花,陡然增加几分情趣。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在一位烈士面前,驻足中国最大的动物保护区前沿,仿佛能感到一股久违的公正之力回荡在昆仑之间。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藏羚羊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曾遭疯狂猎杀,一度处在灭绝边缘,1996年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易危物种,2000年列为濒危物种,当前属中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旅行中给我最大感动的,往往是处于人类个体之外的关怀,好比注视一种生活秩序,在困难的环境中人们表现出的坚强和毅力;志愿者对大自然和生态系统投入的巨大热情并为之付出行动。生态系统面前,人类社会之经济、秩序都是息息相关的,更恰当的说,人类所建立的文化形态具体至每个生命个体所接触到的教育、哲学、生活等所共有的谓之“文明”的东西,正是大自然的一个孩子,生态系统和物种多样性赋予人类文明,并产生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一定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大自然就是人类的“上帝”。当我们为一个贫困儿童的教育权利努力奋斗时,我们就是在为人类秩序的公正而奋斗;当我们为生态系统及其物种多样性而奋斗时,我们就是在为生命的权利而奋斗,为人类多元文化和为建立宏观视角而奋斗,为树立对生命的理性认知而奋斗……
雪花越来越密,天空纷纷扬扬更显阴沉,游客驾车离去,风更大了,在山谷作响。事不宜迟,前方还有一百六十公里的路要完成,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骑上车朝昆仑山下冲去。
静与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当我们处在雪花飞舞的环境中,那种美妙令人流连忘返,这是一种轻盈自在的感觉。可一旦需要你行动起来,也就是说,当我们从一个“观者”变身为一个“参与者”的时候,心境截然不同。又好比一个关于旅行的问题的探讨,释放工作和生活,走入一段旅途总是让人心神愉悦,哪怕旅途是有着困难和阻碍的,而一旦走入生活,接受工作,又如加重任,似陷樊笼。这大概也是一个从“观者”到“参与者”的转变,只是情况更复杂,其中会糅合一个生命的价值取向问题。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命运需要一次华丽的私奔,在复杂的生存境况中找到一个定位与方向,它是适合自己也是仅属于你个人的,这一行为的重点在于生命重新掌握命运的主动权,或者说从一个“历程”的经历者变为创造者。无关世俗、更无关传统——剩下的,便是取决于勇气与行动了。当然了,也有一定意义上的合作,这一形式更多的构成是基于善行的默契与动力。
昆仑之雪
车子飞驰在下山路上,时速二十五至三十码,冲不过风势,抑或超越了风势——雪花迎面飞来,不多会儿就在衣服上、眼镜上簇拥成团。道路温度较高,雪花稍作停留就化为雪水顺着流入旁边的小溪中,不时劲风袭来,吹起道路的雪花在路牙上形成一个白色的“幕布”。车轮带起雨水溅湿衣服、浸透了鞋子,头巾的积雪被呼出的热气融化,在飞舞的风雪中如施水刑。不得已,只能一只手把头巾扯起来,给出一个呼吸的空间,一只手撑着自行车,在狂舞的雪花中冲刺。只需要一会儿功夫,眼镜就被积雪覆盖,只能通过一点模糊的缝隙看着前路。一辆自驾游的越野车过来,大致见司机从车窗里伸出拇指,回过招呼,两车相交而过。
前车轮的挡泥板在可可西里不知飞落何处,车轮带起地上的水甩至前身,顺着裤子流入鞋中,虽然是骑行的,但徒步鞋早灌满了水,鞋子周围结成了一个冰状的铠甲。寒风中气温极低,一路瑟瑟发抖,这种感觉更加快了我的速度,不能停,也不想停,一心要冲过这片根本无法看清前方的路区。
一个小时后至西大滩,此时风雪停了下来,浑身无力,瑟瑟走入路边的一家饭店,卸下背包,白色线手套滴着水,这是翻越风火山的途中从一个卡车司机那里借来的,我想至此,它已完成了它的使命。
几个藏族小伙儿问起行程,我告诉他们今晚要赶到格尔木。西大滩距格尔木有一百五十公里,而此时已经十二点多。
前路还有很远,我不确定能否在天黑前赶到格尔木,但事不宜迟,吃过饭我就上路了,从鞋子里倒出了多余的水,看看天上,时不时的有雨点下来。蹬上车子,极速离开西大滩,平缓的柏油路在山间蜿蜒,略带下坡的路况骑起来轻松多了。
2015-8-23 拉萨
作者文集:北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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