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风

我看见一座美丽的城市和一群杰出的民众，从这个深渊中升起，我看见我为之献出生命的人们，过着和平，有益、繁荣和幸福的生活，我看见我在他们心中和世世代代后裔的心中占有神圣的地位。我现在所做的事，远比我做过的一切都美好；我现在将获得的休息，远比我经历的一切都安详。

《蝙蝠侠》这一英雄形象自1939年美国《侦探漫画》面世以来便深入人心，其后各种影视改编不胜枚举，当中以克里斯托弗诺兰三部曲最具代表。诺兰系列中“蝙蝠侠”被赋予强烈的人文象征，从《侠影之谜》中与“影舞者联盟”的斗争到《黑暗骑士》里制服“小丑”，最终在《黑暗骑士的崛起》中全面拯救高谭市，“蝙蝠侠”演变成至善与公正的裁决者，市民为他竖起雕像，成为高谭市的英雄和导师。

诺兰系列引起轰动的是《黑暗骑士》（2008）这部作品，剧中全面剖析了英雄与体制的双重矛盾，这部影片在为正义树碑，可以从作品中看到和人们生活紧密相关的文化、体制的复杂与溃败，这是一出染尽英雄之血的黑暗史诗。它成功了，规模空前，这不简单地说明人们对作品的认可，更多我想是对其中饱含的创作激情的致意，对从蝙蝠侠、小丑两者身上折射出的城市文明的反思。二部曲是黑暗的，但观众接受的却是赤裸裸的光辉形象。（笔者关于《黑暗骑士》的影评见：浅谈黑暗骑士的意识结构）

2012年（四年后）《黑暗骑士的崛起》上映，从英雄到平民，从上集中的“单枪匹马”，到本集的“猫女”“罗宾”在内的 “正义联盟”；从武力解放，到精神启蒙，随着蝙蝠侠雕像的出现，正义的种子深播在高谭市民心中，人人为正义而起。三部曲不单是一个英雄的创造者，更多传递的是人文精神的启迪。

继诺兰系列之后，由杰伊•欧力瓦执导的《黑暗骑士归来》分别在同年与2013年上映，影片实现了对英雄这一精神意蕴的全面扩张和终结。在这部作品中出现了美国英雄题材上的另一个典型形象——超人。“超人”出生于氪星 （Krypton），因星球环境差异其在地球上拥有至高无上（被誉为仅次于上帝）的能力，其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瞬息转移的光速飞行令其它英雄相形见绌。如果我们从客观条件来看待美国诸多英雄的话，“蝙蝠侠”无疑是最普通的。他是一个血肉之躯，没有任何超能力，即便是“飞檐走壁”也是借着装备的帮忙，假如稍不留神从高空坠落就可能搭上性命。“超人”与“蝙蝠侠”出现在同一个故事中，仿佛令人跌眼镜。

然而，作为观众，或者说作为一个期待英雄的普通人，当我们怀着认真、真诚的心态接纳正义的时候，我们就得明白一件事儿——死亡。英雄从来都是伴随死亡而生，也正是这一特质赋予英雄典型的悲壮色彩，通过死亡，人们或许更能继承英雄的无畏精神。“超人”在地球上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人类定义的“死亡”因素不对他构成威胁，而“蝙蝠侠”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的普通人，两者一起，矛盾出现了。

首先是对死亡的感悟不同。人们有句话说的好，向死而生，这大概从某个角度阐述了死亡对人生价值的启发，对人类行为所产生的决定性意义。“超人”从小生长在一个不会死的环境中，长大后虽然具有解救人类于水火的能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感情方面，或者说在与人类平行的人生价值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分端。他看起来是一个人，却无法拥有人类的普通情感，更不能理解人类“舍身取义”的价值性了。

超人有了这一“盲点”，他就不能很好地理解基于人类情感、自由而生的体制，我们甚至可以说，在一个更大的环境中，在个人与体制的对立中，超人简直就是一个盲者，他根本无法权衡人类自由的临界点。如此以来，“超人”就像一部机器，一架战神，虽然所向披靡，但很容易被权势利用，强大的超能力变成一种威胁。

“蝙蝠侠”和“超人”虽然天壤之别，但他们又是最有可能走到一起的患难兄弟。不像超人，蝙蝠侠生长在犯罪、腐败的社会和体制中，面对父母被枪杀，在怯懦中坚强、成长，他瞧见人类社会的不公，法律的苍白，体制的不作为，基于对正义的渴求，布鲁斯韦恩挺身而出，举起了正义之剑。这是一个从民间走出的血肉之躯，是一个平民英雄。

在我们实际的生活中也有着诸多心怀英雄情结的人们，比如在某些细小方面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坚强和勇气，他们可能勇救落水者、帮助弱者，传播善心。然而不能忽视，“英雄”往往是一种强大的象征，虽然我们强调“勿以善小而不为”，在价值普及和时代潮势上真正具有引导性的往往来自于更大力量，也正是这种灯塔式的普世意义才能强调起单个生命的行为价值。从这点来看，“蝙蝠侠”远远不及“超人”。但人类英雄可不是空有虚名，除去勇敢和正义外，蝙蝠侠还有着更加光辉的人格品性——发现力量并引导他们——我们可以把这种人格内在的优秀说成是领袖能力，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导师——精神的传递者。

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创造出伟大业绩，也可能对事物产生毁灭，两者咫尺之遥。从一个人的能力，到普世大众的福祉，蝙蝠侠看得更远。《黑暗骑士归来》中蝙蝠侠利用氪石把超人逼近绝路，他向超人抛出了“感受死亡”的话，或许当一个人真正懂得死亡的时候，才能真的懂得一个生命的权利吧。对于一个英雄来说，尤其如此。

源自常人却超越常人，这就是英雄。我们期许英雄，但不希望是一个不会死的英雄。人们切身关注自身利益，如果一个英雄不受你控制，那么他一定得接受道德约束；假如他真的姑且人类存在方式，那么我们就期许他不能摆脱死亡——至少精神上得是如此。

英雄与个体间或许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悖论——假如人们不需要英雄呢？或者说，对于某些本身黑暗的东西，施与光明可能就是掠夺。但当人类以美和善良作为普世价值时，就无法忽视更无法抛开一个生命对这一价值的接受能力，为此我们创造出教育，创造出自由、公正的社会环境，它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为生命服务——使人类每一个个体都接受到文明的恩惠。这一精神传承超越个体，超越集体价值，生成人类文化、精神最重要的因素——爱之信仰——巩固并奠定着光明和正义。

一个生命个体实现了超脱，那么他就注定走在苦难（黑暗）中，因为人们无法丢失光明，更不能失去对苦难的仰望。英雄的悲壮既是如此，自由公平地分配给每一个市民，使其拥有幸福、安居乐业，而那些以生死为搏注的传承者却成了局外人。

光明的种子撒播人间，如果人文之上有一只手，待一日生根发芽，又必将左右一片新的天地。

2015-8-30 拉萨

作者文集：北风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