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刚结婚不久后一个忙碌的清晨，我正开着车载着我岳父去机场。一路上车水马龙，我脑海里反复思索着今天的任务清单，计算着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将岳父载到机场，跟他道别，然后再驱车穿过市区回到办公室。这时，一架喷气式飞机宛如一只巨型苍鹭静静地在地面上空滑行，即将降落在达拉斯·沃斯堡机场。

“太神奇了！”岳父的话打断了我焦躁不安的思绪。我望着他，一脸迷茫。

这是一个曾在大学任教并访问过100多个国家的医生。对于令飞机在空中飞行的“伯努利原理”（译者按：伯努利是一位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他在1738年发现，当流体的流速提高，表面的静压力会降低。这个现象称为“伯努利原理”），他比我更清楚；飞行的奇迹其实毫无奇迹可言，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物理方程式，自然一点儿也不神奇。

但如今回想起来，我意识到他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尽管飞行可能并不神奇，但它肯定是不可思议的。它给我们的生活、视角以及观点所带来的东西无疑就是梦想得本质。

但很多时候，我们，我自己，却忘记了这一点。

我几个月前读过的一条推文可谓一语中的。

这条推文是这样说的—“你知道吗，当你不再需要一个靠窗的座位时，你就已经长大了。”

最近几年，我发现自己经常让甜嘴蜜舌的登机口服务员帮我要紧急出口处人人垂涎的靠过道的座位，而将以近乎音速旅行的美妙之处抛于脑后。偶尔在没有WiFi或笔记本电脑电池耗尽时，我也会记得朝窗外略瞥一眼。

有一天晚上令我记忆深刻。我当时刚出完一个棘手的公差，从加州赶回家，在德州转机。由于当时正赶上风暴在该地区横行，飞机一再延迟。数小时后，飞机终于起飞了，而此时午夜将至。乘务员将客舱内的灯光暗了下来，几分钟后大部分乘客都已入睡（或者说至少是闭上双眼希望自己能够入睡）。

我正准备随大流一起入睡，突然一道电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扰乱当晚空中交通的雷雨尚有一息之存。飞行员已经把我们带到雷雨北部的100英里开外，使我们得以欣赏这场表演。

无声的闪电从云层打到地上，使得云朵闪闪发光。朵朵彩云宛如灯笼，在这场宇宙灯光秀中爆裂开来。我凝望着窗外的夜色，发现乘务员一直跪在我座位旁边观看着这场演出。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们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言。她曾飞过多少万英里？我没有问。但是她仍然能够欣赏这奇妙的时刻。在那个夜晚，我亦如此。

每当我朝窗外望去，我总是收获良多。整个世界从高处来看似乎更合乎情理。望着那浩瀚的地球被分割成整齐的图案—纵横交错的田野、直达天际的道路，让混乱的日常生活平添了些齐整。

我俯身越过身边打盹儿的乘客，望着冰雪覆盖的山峰从窗外一掠而过，惊叹不已。洛杉矶的夜晚，灯火辉煌；地形起伏，闪闪发光，宛如一顶星光璀璨的斗篷，这一切都令我心醉神迷。乘飞机飞往海外时，日出总是来的太早，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另一个大陆的地平线，闪耀着意想不到的光辉。每个黎明时分，这壮丽的一刻都呈现在成千上万的乘客面前，但是我敢说，几乎没有人曾驻足观望。

坦白讲，我平时也不会。

我记得还有一次，本应跟家人好好度假，可我心里却还想着办公室以及未完成的工程。

从芝加哥一起飞，我便一头扎进工作里。但我身后一名乘客却喋喋不休，不停地嚷着：“云朵！看那窗外的云朵！”

我转过身来瞪眼望去，看见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有70多岁，另一个则年轻许多。我为这名旅伴而感到遗憾，在我看来，这一定是一个不幸的儿子被迫陪着老父亲一起旅行。他们唠唠叨叨地吵嚷了20分钟，直到我彻底失望，从闪闪发光的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打开遮光板。

云朵！

他说的没错。我们正穿行在一朵朵柔软而蓬松的巨型棉花球里，每朵都似雪花一般形态各异，仿佛触手可及。午后的阳光将云朵染成了彩色：湛蓝的天空中，一朵朵彩云，或粉，或橙红，或红，或紫红，或深红，或乳白。我合上笔记本电脑，望着那一朵朵彩云，直至终点。

如今，我已不记得那个下午要完成的工作，但却从来没有忘记那天上的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