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风

第一章

第一道晨曦刺破天空，殷红如血沐浴华山东峰，风很静，昨夜的雪凌乱覆盖凸石小径，遥山茫茫，时间隐藏在风雪中抹去任何爱恨之迹。

柳一峰与聂小贞是这静谧之海的两个人，于西岳之巅，两人并肩而立，遥视极野。周围之雪像融融地毯，两个人很久没有变换过姿势，以至于他们肩膀上都覆盖了微微的落雪。并不厚，那是因为他们击杀东之国朝野民间无不惧怕的李默之后的杀气使然。这是一个传世的敌人，仇恨从更早一辈蔓延在大地人间，李默是一个残暴凶魔，杀人嗜血，党羽天下，几辈人虽协力剿杀，但因李默神出鬼没，反抗者常陷入无辜之伤、怪病之死，李默在人间被传说为一个不可击杀的鬼怪，其势在官民间形成巨大渗透，为庶人追崇，强盗横行，小贼为王，戾扰百姓。百余年来，东之国陷入空前破败，政失于信，民不聊生。

聂小贞肩披狐衣，正平视东方辽阔之野，群山侧脚，绵延百公里息居数万百姓。晨曦柔柔映在她的脸颊，她动了一下身子，雪悄然滑落。

柳一峰正看着她。昨夜丑时，李默被柳一峰和聂小贞联手击败，弃之于东峰万丈深渊。经一夜搏杀，两人真气巨失，但清晨温暖的朝阳很快恢复了他们的力量，此时聂小贞脸色红润，目光坚定。见柳一峰正望着自己，微微一笑。

“小贞，都过去了。”

“嗯。”

柳一峰左手倚剑，目视远方。聂小贞斜斜靠在柳一峰右肩上，晨光投来两人的影子，越过积雪覆盖的山野，很远很远。

这件事并没有过去，柳一峰和聂小贞虽然除掉了李默，但他们在人间的口碑并不好，与此同时，历经一夜的酷寒风雪，就在华山之下，两万百姓熙熙攘攘，正谋划冲上华山，活捉柳一峰与聂小贞。

人间有三害，贪婪、爱和恨。

十八年，聂小贞在天山冰莲中被发现，那时她还是一个婴儿，清尘道长击破冰莲挽救了她。这是一个真实的传说。聂小贞在随后的十八年里无数次孤身击杀恶徒，换得平安。这并非是柳一峰不愿帮忙，而是聂小贞生性顽皮，天生独立，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行动。她的这种不羁个性，清尘道长看在眼里，那隐隐有一股于世不附的叛逆潜藏在聂小贞的身体里。像一粒种子，柳一峰痛在心中。他们同在清尘道长的教导下成长，习练功夫，认知世界。

民间对他两人的仇恨是巨大的，或许仅次于李默。人们谈到柳一峰和聂小贞时最喜欢用欺师灭祖来形容他们，这可想而知。能力越大，与之而来的仇恨也越大。

欺师灭祖，怎么看都不像是柳一峰和聂小贞的作为，但柳一峰亲手杀死了清尘道长，这难道还不叫欺师灭祖？

十八年来，两人从孩童到长大，清尘道长于西境山教导武艺，与此同时，李默在民间的影响已至极限，官府联合民间豪侠西至境山求助清尘道长。愿交出聂小贞，平息李默之乱。

在此之前很久的时候，民间有这样一个传说，冰中生，人世悲。人们解读为人间酷寒，凛冬将至。以此而来，李默的狂放顽恶就有了它的来头儿。也只有重新把这个冰莲之婴放回天山方可挽救天下于水火。这样的传说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度传言，无知的人们信以为真。

清尘道长老泪纵横，在那个漆黑的暗夜，他把聂小贞叫到昏黄的灯下。聂小贞推门而入，见师父悲痛异常，忙上前查看，正是时，清尘道长施展寒莲神功封住了聂小贞，隐藏灯影里的十二高手挟持这个冰雪之女疾下境山。

可是，他们都轻瞧了柳一峰。

传说，当柳一峰发现清尘道长的阴谋时悲痛欲绝，即被清尘道长封闭后山习阁洞中。清尘原以为可躲过一劫，为世间换来太平，不想就在当晚，西境山整体垮没。随后三日，人们发现天山一路尸横遍野，十二高手无一幸免。

就这样，柳一峰和聂小贞被人们记住了，仇恨由此而来。仇恨，总是因爱而生。

第二章

小贞三天前就失联了，家人非常着急，当时她的手机还开着，随后就没有回应，最后就无法接通卫星信号了。当人们组织起来寻找她的时候，举国震动。

年终将至，城市从一整年的忙碌中解放出来，小凡和小贞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游览华山的。他们是一对恋人，青梅竹马，在这个物欲横行的时代里，他们坚守着对彼此的信念，或许说，他们坚守着对彼此的爱。大都市中，婚姻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感情，更重于物质，人们的价值观发生变化，婚姻就好比车间的流水线，当电机、传送带和程序设计完成的时候，一通电，就会有一个产品呈现在世人面前。

小贞很多次提醒过自己，爱是什么？走出物质，从青梅竹马到婚姻殿堂，这就是爱吗？她有时候觉得，所谓爱，也不过是一个个情绪零件堆积而成的房屋，是一个看起来经得住考验的精神堡垒。是这样吧，但她不需要这样的象牙塔。

深冬，陕西境内瑞雪笼罩。

小凡和小贞相约来到华山，今天爬山的有不少人，小凡透过望远镜嚷着，贞贞，华山真惊险啊，你看上面那些人，蚂蚁一样的。

这是一趟刺激的旅行，自古华山一条道，越往上越险，人也越来越多，登上东峰，小贞被眼前景色迷住了。

华山是雄奇的，其高五千仞，削成而四方，远而望之，又若花状。这一惊奇的魅力几乎使小贞热泪盈眶。

荒野之力，奇俊完美，是一种未经雕刻的艺术，更确切地说，是未经人类影响的艺术。审美观从人类群体内部的历史、文化走入大自然，接纳鬼斧神工的造物主创造，这本是一种突破，也是审美观的延伸。荒野之美不在于它的凋敝，与人类文化恰恰相反，从文化的缤纷多姿里寻找一个捷径，概括历史，这便是人性，无一例外。这般瞧来，人类艺术，就太寡寡无奇了。大自然却正好相反。山石、森林构成的荒野之美，到蕴含其间的百兽争鸣，它们通过自然洪荒之力运作，相互补给、辅成。

荒野之美，在于她的缤纷多姿，与有容乃大。

荒野是天然之物，她的存在一定程度是超越人类认知范畴的，又是一种孕育人类本体的完美之地。小贞与她一见钟情。

天近暮色，寒风袭来，爬山出过的汗水渗透衣服，冷飕飕的。

“贞贞，我们赶紧到西峰坐缆车吧。”小凡已失去兴趣。

小贞默不作声，她望着远处的山峰出神。一会儿后，她说：

“我想看日出，今晚就住在前面的客栈里。”她看了一眼小凡，“你赶快去坐缆车吧，好像五点就要停了。”

“不是说好今天要下去的吗？”小凡有些着急，像是不耐烦，“今晚上约好了，要赶回西安，我大舅还在那等着的。”

“我知道，你先下去酒店吧，在那等我。”

第三章

小贞比日出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就起来了，顺着路灯的微弱光芒来到东峰。她穿着白领羽绒，像狐皮衣裳。

这时候东峰断崖边一个人还没有，晨曦来临前的黑夜包围着她。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小贞眼泪夺眶而出，刺破寒夜。在这巍峨之山巅，她像一只蝴蝶般美丽；只是这夜太深，还是因为光明迟迟不来，没有人注意到她，更莫谈她的美丽了。

东方泛白，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聚集过来。晨曦出来的一刻，万物殷红，血一样覆盖了华山之巅以及群山脚下的庶民众生。

小凡焦急的拨打着贞贞的手机，可是无人接听，最后，就无法接通卫星信号了。

2016年11月13日 拉萨 北风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