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静

       回乡过年，同村的儿时女伴来家里串门，坐下一聊就是大半天，其间她说了一句令我吃惊不小的话，她唉声叹气地反复说：“你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呀，嫁一个相互喜欢的男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恍然我才知道，我羡慕得不得了的儿时女伴，原来还有这等心思。她长相漂亮，家世也好，是村里小伙子们娶妻的首选，一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就顺理成章地被村里数得上的富裕人家相中，然后排排场场风风光光地做了人家的媳妇。

       每次回乡，我都看见她的风光和富足。想想自己在城市漂泊生活，为了有一个蜗居，为了一份工作，为了讨要拖欠了几个月的稿费，常常打心底里羡慕嫁到同村的她，打打牌，串串门，悠闲自得地，过着相夫教子的乡村生活。

       总以为，自己的日子太累太苦太不如意，常常有一种要逃回乡下的渴望。就像她，我的乡村女伴，去过一种无忧无愁的田园生活，忘记城市的喧嚣，忘掉太多的功利浮躁，摆脱每晚计划要写的文章，编辑不断在催的稿件。躲回乡下，管它蹿长的房价，二十年的买房贷款，过一种平淡无忧的生活。

       回头看，一路艰辛，一路奔波。假如当初不是毅然决然，乖乖地听从父母的话，乖乖地听媒婆的巧舌牵线，那么今天的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这座小城里费尽心血地打拼。我也会像我的女友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乡下小伙子嫁了，在爹娘的眼皮子底下，过着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生活，生儿育女，日升日落，孩子、男人，热炕头。

       我在城市漂泊时间一长，和常年异地教书的爱人分别的日子久了，风风雨雨受苦受累的寂寞孤单的日子里，就幻想着乡下的岁月。想着如果嫁给和爹妈鸡犬相闻的一个村，一辈子由父母的悉心照顾，吃碗饺子都得想着自己的闺女丫头，那是一幅多么幸福的画面啊！肯定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整天劳碌奔波。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听到的却是女伴的一句肺腑之言：“嗨！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她羡慕我的漂泊，因为我的脚步到过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读过那么多书，认识那么多的人；她羡慕我的婚恋，因为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自由恋爱的滋味，从来没有听男人说过脸红心跳的那三个字，更没有和男人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的幸福；她羡慕我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除了家庭，还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读书写作。而她呢，是别人的老婆，孩子的母亲，其余什么都不是。

       从乡下回城，我突然明白：我们当初的人生选择，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生活。并且，很难再去过与之相反的两种生活。就像诗人卞之琳《断章》中，那两句经典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其实，人活在世上，你羡慕欣赏别人的风景，同样，别人也在欣赏羡慕地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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