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写在前面的一些话:
有朋友告知我,“通往西藏的路”游记缺乏藏区人文,增加藏区人文,会更有深度。我说是的,然而对藏区人文的挖掘,却不是我的初衷,我倒是觉得,应该“挖掘”的,是我们自己的“人文”。从中原到西部,从现实到梦想。一条看得见的路,一条看不见的路,当中,究竟隐喻了什么?精神、信仰及现实的架空和懵懂追求,如果那真是极乐世界,我们的心,是否要先净澈一番,作下自我审问呢?
为给这次川藏旅程画上一个圆满句号,摘录此文,算作后续。
《远山的呼唤》
夜已深,秋夜不知不觉中充斥着一种寒,寒意促人惊醒。睁开眼,喉咙疼痛,全身酸楚,我拉来一条毯子盖上,并怀着一个侥幸的心态对自己的说,千万不要感冒了! 重新躺下后,竟睡意全无,脑中不时现出一个东西,“猴爪”。雅各布斯作品里的那个干枯可怕的爪子,那个人们难以逃脱的厄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如此邪恶之物呢!后来想起,军士长这个猴爪,正是从雪域高原得来的。 西藏,一个古老并充满信仰的土地,我想军士长那个神秘的猴爪,也只能在这里才能出现了。 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时期,佛教从印度、尼泊尔传入吐蕃,逐渐形成和发展为独具特色的藏传佛教,至此,是藏文化发展的一个关键所在。公元641年,文成公主离开长安前往拉萨,文成公主的这一举措,对日后的西藏文化发展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西藏作为一个自治地区,迎来了一个鼎盛的多元发展时期,这一现象,无疑更加团结和凝聚了藏族地区之信仰,而对于佛教的虔诚,也进一步促成了这一渊源千年而不断的香火事业。 文成公主在强大的唐朝护卫中进入西藏曾耗时两年,如此一来,对于势单力薄的“旅行家”而言,踏足西藏,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一路颠簸,艰难险阻,如果缺乏一定的天和地利,怕是未入藏区便早成了那荒漠大山中之野鬼。而我们不能摒弃的一种理念是,源远流长,正是这种与世的“隔膜”,如此完美地造就了藏文化及保护了她的精神所在。 这种在藏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信仰如同非洲草原牛羚的迁徙一般,人们不远千里的进入拉萨朝圣,如此之盛况,如此之萌生在人们心中的意识形成的时候,她所经历的种种血泪史,只能更深一步巩固着本土的文化根源。 有人说,信仰是属于过去的,在日下科技时代,滋生的“经济潮流”注定瓦解古老的精神联盟。这样说可能是靠不住的,我找不到它们中间符合逻辑的必然性。我也认为,经济时代下,人也一样有信仰,精神的信仰和民族的信仰,一件都不可或缺! 于此产生了这样一个矛盾,在经济刺激下,环境的意识形态发生了变异,各种曾经压根儿未见过的一些东西繁衍出来,如同蛀虫一般,在人们心中噬咬!从一条尾巴,吞向脑袋。 今年五月,我有幸走进了西藏,走进了拉萨,雪域高原,灵魂的天堂!在中原人对这片土地无限崇敬的时候,千万人的大军正源源不断地开来。他们通过民航、铁路、公路等各种交通工具。当这种“海上吐着火焰的魔鬼”出现的时候,仿佛天堂路里,出现了雄壮的威武之师,彪悍的铁骑浩浩荡荡。而与此同时,却蹂躏着那些三步一叩头的朝圣人。 随着国家对西部的投资,公路、铁路、民航等相继投入建设运营。尤其铁路,穿越可可西里和唐古拉山,全程的高海拔风貌,野牛、藏羚羊,这种奇异的景观成了踏足高原的噱头,和拉萨的神秘纠结在一起,人们的步子,是那么的坚定而不可动摇了! 一个原本安静的城市颠覆了千年的面貌,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汇集在这里,游玩、拍照。当我从西藏回来,朋友问过我一句话,西藏怎样?我思考良久,终不能讲出自己的感受,最后答曰:人多!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涌来,这些慕名而来的旅客一进入藏区就四面开花,他们的步子瞬间就延伸到林芝,阿里,纳木错,珠峰等等。我在距拉萨七百公里的墨脱见到一种职业——背夫!顾名思义就是替旅人背扛行李的人。这些人都为本地人,背一次的收入大概几十块。这样的职业在珠峰也有,或者其它我还不知道的地方;本地的孩子牵着牦牛,穿着藏服饰,有人与他们合影要付出一定的费用。我看到那些孩子们把玩着游人的相机,他们灿烂笑着与游人合影,其熟练程度让我惊讶。我想着,我曾看到过的淳朴,已经被灰尘蒙蔽了眼睛。 经济,在改变着西藏的精神风貌。当国家把雄健的铁路铺设到天边时,这延续千年的非物质形态正在面临最严峻的挑战,甚至,这种看来已稳固于藏人心中的精神理念,正在以某种形式淡化,流失!最令人可怕的是,这种对物质的“嗜好”,正在孩子身上体现开来,在游人可能涉足到的所有地方,他们都在以某种形式讨好着游人,想方设法的从他们那里获得利益。 这样的事是可怕的!我在拉萨的一段时间里,见到的最多的不是本地人,街道上蜂拥着的,大都是外地游客。街边做生意的,也多是外地人了!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潮流之下,那潜藏在游人脚下的信仰尚能坚持多久。假如这是精神文化与经济形态过招的一场战役,我无法想到,在雄壮之师袭来的时候,信仰,她的后援在哪儿!在芝麻开花的各种贪婪里?还是在尚未长大的孩子中? 日本曾有一个时期,他们花了两世人用来建立“天皇神论”,而且是成功了!如同当今的一些日本人压根儿不知道南京大屠杀一样,而真正令人可怕的是,他们竟会以此和你“据理力争”。我想,某种人为植入的“精神愚昧”已经把他们杀死了! 我不敢去想,在当今的形态下,西藏的孩子长大了,能干出什么光宗耀祖的伟业来!在我一路进藏的时候,曾见到那些千里徒步的朝圣者,他们三步一叩头,他们年老力迈,在冰寒的湖水擦洗身子,甚至为此付出生命,每每见到或者听到这样的事,眼里都浸满泪水。如果说真有鲁迅言的“民族脊梁”的人存在的话,对于藏区文化的传承,非他们莫属了! 当我们随着飞机穿越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中去俯瞰大地,当我们坐在奔腾的火车上驰骋过一望无垠的草原心潮澎湃时,我们都变成了一名战士,身挟一层看不见的铠甲,正朝那不能回头的路上挺进着!一路亢奋,高歌,都不能修饰这愉悦的心情! 我的精力及资源有限,我不能像一个社会学家一样对各种材料调查取证。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上,这样的事是难以演化而来的。对藏区的边界把关成了一个虚设的围墙,面对古老的净地,面对民族和精神信仰,“保护”,成了经济开发的炮灰。政治的稳固建设,扼杀了自由意识。 我们的路,需要清澈眸子。并,任重道远。
2010-9-17 凌晨三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