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狗

　　鬣狗只分布在非洲和亚洲南部，可分土狼和鬣狗两类。背脊处皆有鬣毛，尾毛蓬松，犬齿较长。鬣狗前肢比后肢强，奔跑起来总有一种踉跄感。作为肉食性猛兽，凶暴勇烈是它们活下去的唯一利器，连狮、豹犹礼让三分。黑黑压压的一群鬣狗，动辄上百只，其首领都是母的。母狗不仅块头比公狗大，而更具攻击性，最奇特的是阴蒂特别粗大，状似一根“假阴茎”。有人检测鬣狗血中荷尔蒙，发现雄性素浓度母鬣狗比公的高；而最低等级的公狗也比其他母狗低。高浓度的雄性素与生理构造，显然与其攻击性密切相关。

　　人性从来没有真正屈膝过，而是在暂时撒满“鬣狗性”的灰烬底下继续燃烧。

　　——[俄国]萨尔蒂科夫·谢德林

　　一般来说，较具有攻击性的雌性，就人来讲，也是极为男性化的女人。女强人。这个“性倒错”的现象可以解释古希腊寓言的妙处，《伊索寓言》就指出，鬣狗每年都要变更性别，有时变为雄的，有时又变为雌的。可见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伊索还写道，有条鬣狗看见狐狸，便指责他，说自己想要和他交朋友，狐狸却不理睬。狐狸回答道：“你不要指责我，而应该指责你自己，因为我不知道把你当女朋友好呢，还是当男朋友好。”可见，把阴翳的鬣狗赋予双性的摇摆脚色，本就是一种怪异而凶险意志的表达。

　　捕食的鬣狗

　　文化传说告诉人们，鬣狗因为忘恩负义，不知道感恩而受到过天神的惩罚，那么由此看来，鬣狗并不是勤奋的自食其力者。的确，鬣狗非常爱贪小便宜，经常尾随其他的捕食者偷取它们的猎物或是趁火打劫，难怪它会被称之为大牌机会主义者。我想，人们之所以认为鬣狗是一种专吃腐肉的可恶东西，因为它长得丑陋，它们的皮毛永远是脏兮兮的，还因为它主要在夜里捕食，而大多数人无法观察到。诚然，鬣狗也吃腐肉，但它们更经常的是自己捕食，技能高超。

　　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咬断后退的狼》，说的是美国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为了搜集狼的资料，他走遍大半个地球，他在非洲草原就目睹了一个狼和鬣狗交战的场面。那是一个极度干旱的季节，在非洲草原许多动物因为缺水和食物而死了。生活在这里的鬣狗和狼也面临同样的问题。狼群外出捕猎统一由狼王指挥，而鬣狗却是一窝蜂地往前冲，鬣狗丈着数量众多，常常从猎豹和狮子的嘴里抢夺食物。由于狼和鬣狗都属于犬科动物，能够相处在同一地区，甚至共同捕猎。可是在食物短缺的季节里，狼和鬣狗也会发生冲突。这次，为了争夺狮子吃剩的一头野牛的残骸，一群狼和一群鬣狗发生了冲突。尽管鬣狗死伤惨重，但由于数量比狼多，很多狼也被鬣狗咬死了。最后只剩下一只狼王与5只鬣狗对峙。

　　显然，狼王与鬣狗力量相差悬殊，何况狼王还在混战中被咬伤了一条后腿。那条拖拉在地上的后腿，是狼王无法摆脱的负担。面对步步紧逼的猎狗，狼王突然回头一口咬断自己的伤腿，然后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鬣狗猛扑过去，以迅雷不掩耳之势咬断了它的喉咙。其他4只鬣狗被狼王的举动吓呆了，都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更加吃惊的莫过于躲在草丛里扛着摄象机的这位动物学家。终于，4只鬣狗也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摇地离开怒目而视的狼王，狼王得救了。

　　这固然体现了狼的决绝，但鬣狗那可怕的战斗力也是具有非常威力的。因为那位摄影家没有继续跟踪下去，我估计，逃走的狼王仍然无法摆脱鬣狗的追捕。

　　尽管如此艰辛，这些技能并不能保证鬣狗可以饱食终日，它们经常找不到食物，练就了可以饥饿4天仍然可以进行长距离奔袭的体格，一旦发现奇怪的猎物，鬣狗很有耐心，跟踪几天，甚至更久，直到对手被恐惧保卫而发狂，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鬣狗甚至可以吃一点土来“欺骗”胃囊，而不会贸然出击。在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附近，有一种吃皮革的鬣狗，据说这种奇特的鬣狗专门喜欢吃质地良好的鞣革的靴子。估计是它们肠胃的特别癖好。这才是鬣狗最为可怕的心性和适应能力，有这种心性的人，都挥舞着一把无形的锯子。

　　阿拉伯人相信，鬣狗白天是人，夜晚蜕去道貌岸然的仪表，立即变成自由的鬣狗，浑身跳跃着仇恨的火焰，会把白天得罪他的人逐一剿灭。鬣狗几乎成为一种富有深远意味的“人兽”。通常，鬣狗只会待在沙漠或旷野里，很少接近人烟密集的地区。在历史记载中，曾经有十来只鬣狗一反常态，侵入古埃及孟斐斯近郊，并杀害居民。事发后，人们拿着棍棒赶跑了这群不速之客，但每个人心里莫不以为这是王权即将衰败的恶兆。在当地，到处都流传着：“鬣狗之年到了！”这几乎是上帝惩罚的象征。

　　据说鬣狗的肉太难吃了，带着死亡的浓烈味道，如果秃鹫稍微有别的食物的话，都不愿吃鬣狗肉。因此，映入想像视界的鬣狗往往咧着嘴，口水垂在嘴角，双眼充满血丝地立在那里。鬣狗长啸了一声，犹如地下判官的笑声，跟着便朝万物的颈子扑了上去。即使是钢铁，它们也可以咬出痕迹，并发出摩擦玻璃的咕咕声。这个声音，足令人类毛骨悚然。

　　鬣狗的发声术自然不止是钳子般的咀嚼，而是一种狂放的大笑。在非洲大草原上，入夜后草原深处会传来嚎叫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哈哈大笑声，那是鬣狗在围捕猎物或互相打斗。鬣狗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它们的狂笑。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志》里描写道，鬣狗“先似人的呻吟，后作剧烈的呕吐声”以诱惑附近的家犬，待消灭或驱逐家犬后，它们才放心地对待人。这种毫无顾忌的笑声显示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蔑视规则，以自己的攻击来修改律令，很多人或家畜往往一听到鬣狗回荡在夜空中的笑声，竟被生生吓死。我想，说不定现在凄厉的警报，就是对鬣狗发声术的仿照。

　　阿纳托尔·法朗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的《黛依丝》写4世纪在沙漠中修道的基督隐士，寂静的夜晚，肉体的欲望像钢针一样刺激他们的精神，疼痛使他们哀号，天空繁星密布，远处有鬣狗的长嚎，同修士的哀号相呼应。应该指出，这不是唯一把鬣狗的笑声与修道士作比的例子。俄国作家谢德林专门写了一篇《鬣狗》的文章，尤其注意到了鬣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神善良，让人信赖：“当天主教神甫为了神的最高荣誉，想把教徒的良心搜索一番时，往往会出现这种温存的眼神。或者说，有些受到信任、以绝密方式誉写值得庆贺的奖赏名单的官员，为了给所有人以希望，同时又能保守国家机密，对大家一律抱以微笑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眼神。”我想，读者不难从中发现更多自己熟悉的脚色，企图与你促膝谈心者，都具有鬣狗那亲切的眼神。

　　动物们都忙于自己的生活。要是鬣狗一边奇怪地倾斜着走路，一边憎恨地看你一眼，那可能只是因为它恨所有的生物。即使如此，鬣狗也还是那种偷偷模摸、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在表示，整个世界都与它为敌——可能的确如此吧。

　　歌德(1749—1832)到了雅各宾专政时期，完全否定革命的暴力手段。他在《威尼斯铭语》中以及一些戏剧里，都大力蔑视群众，嘲讽革命。和他一样，席勒在《大钟之歌》中把参加暴力革命的群众贬为鬣狗。而尼采在《偶像的黄昏》里指出，诗人但丁不过是“在坟墓上作诗的鬣狗”，大大发泄了天才哲学家对诗人歌颂上帝的强烈不满。

　　黎巴嫩哲理诗人和杰出画家纪伯仑(1883—1931)在《泪与笑》里特别提到了两种文化动物的对话：

　　黄昏时分，一只鬣狗在尼罗河岸上遇到一条鳄鱼，他们停下步来，互相致意。

　　鬣狗开口说道：“先生，你的日子过得怎样？”

　　鳄鱼答道：“我的日子过得糟极了。有时候，我因痛苦和烦恼而哭泣，我一哭，人们总是说：‘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这话之使我伤心，真是没法儿说。”

　　于是鬣狗说道：“你讲起你的痛苦和你的烦恼，可你也替我想想吧，想一忽儿吧。我凝视着世界上的美，凝视着它的奇观和奇迹，纯粹出于内心的喜悦，我笑了，甚至像白昼一样的笑了。而丛林里的居民们却说：‘不过是鬣狗的笑罢了’。”

　　为早餐鬣狗与狮子大战

　　“鳄鱼的眼泪”与“鬣狗的狂笑”，一直是常用的短语。这两种表达方式，往往在自然界不容易目睹到了，倒是人类对此一再发扬光大。女人带着鬣狗的味道，而一只穿过薄雾和死亡的鬣狗擂动着大地的心脏。

　　小牛羚刚出生就被鬣狗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