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9月2日，大火席卷了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国家博物馆主楼。

　　摄影：FABIO TEIXEIRA, PICTURE ALLIANCE VIA GETTY IMAGES

　　撰文：MICHAEL GRESHKO

　　9月2日晚，里约热内卢的巴西国家博物馆遭遇重大火灾，大量科学和文化遗产化作灰烬。国家博物馆建于1818年，是巴西年代最久远的科学机构，也是拉丁美洲体量最大、最著名博物馆之一，馆内收藏了约2000万件科学和文化方面的无价文物。

　　其中包括11500年前的Luzia头骨，它被认为是南美洲最古老的人类化石之一；还有巴西特有的生物骸骨，比如长颈恐龙马萨卡利神龙（Maxakalisaurus）。19世纪时，巴西皇帝曾参加过拍卖，并为国家博物馆带来了拉丁美洲最古老的埃及木乃伊及文物。

　　除此之外，博物馆建筑本身也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1807年，为避开拿破仑，被放逐的葡萄牙王室逃到了里约热内卢，从1808年至1821年，他们就住在这里。巴西独立后的历代皇帝也都住进了这座建筑，直至1889年；1902年，藏品才陆续进驻博物馆。

　　在本周一的采访中，圣埃斯皮里图联邦大学的古生物学家Taissa Rodrigues说，一些装着化石的金属箱子可能经受住了大火，但还不清楚里面的化石是否安然无恙。巴西里奥格兰德联邦大学的生物学家Duane Fonseca周一时发表推特称，技术人员已经从博物馆抢救出了4万多个软体动物标本。

　　但是现在，放在主楼里的大量化石、埃及藏品、无脊椎动物标本以及更多文物很可能都被摧毁了。博物馆的鱼类和爬行动物标本、植物标本和藏书室分别位于不同的地方，有可能幸免于难。

　　圣保罗大学的博士生、考古学家Maria Ester Franklin Maia Silva告诉我们：“我在看到这个悲剧新闻的一瞬间就哭了起来，我所有的同事、我认识的其他巴西考古学家都是同样的反应——这是全世界的损失。”

　　无可挽回的损失

　　目前还不清楚火灾的起源，但肯定是在博物馆闭馆之后发生的，所幸还没有伤亡报道。消防人员彻夜工作，扑灭了主楼外壳上的火，但这场大火给很多科学家的研究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巴西鱼类学家Luiz Rocha现在正在加州科学院，曾多次前往巴西博物馆研究那里的藏品。她说：“被烧毁的那些藏品极其重要。它们非常独特：其中很多是无可取代的，而且也无法衡量其金钱价值。”

　　巴西昆虫学家Marcus Guidoti坦言：“就（我）一生的研究计划而言，我已经不知所措了。”他凭借巴西南里奥格兰德联邦大学的合作项目获得了博士学位。

　　Guidoti研究的是网蝽，这种昆虫在全球范围内有2000多种。巴西国家博物馆里有着世界最多的网蝽标本，而大火无情地带走了一切和500万份节肢动物标本。他在短信中写道：“这种标本无可取代，它们对于了解这个物种有着重要意义。如果我打算继续在这个地区研究网蝽，那么这次火灾绝对是迎头一击。”

　　古生物学家、里约热内卢州联邦大学的博士后研究员Dimila Mothé补充说，火灾对科学界的冲击已经超过了藏品本身。“这不仅是文化史、自然史，也关乎基于那些藏品的论文和研究。那里大部分实验室和很多教授的研究心血都毁了。我不太确定这次的损失究竟有多严重。”

　　巴西的土著知识也损失惨重。国家博物馆里有不少享誉世界的藏品，包括当地器物、巴西境内的土著语言的录音。这些录音中有一些如今已不再说的语言，然而都毁于这场大火。

　　巴西人类学家、莱顿大学南美洲土著器物研究专家Mariana Françozo说：“这次火灾太可怕了，我无话可说。这些土著藏品是巨大的损失，我们无法再展开研究，无法再了解祖先们的生活。这是多么……让人心碎。”

　　周一，巴西刊物G1 Rio报道称，文件烧毁后的灰烬已经飘到了距离国家博物馆1.6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些上面还能看出注释或插图。

　　资金不足，年久失修

　　最近几年，全世界的一些自然历史博物馆都曾遇到过同样的情况：2016年4月，印度新德里的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毁于大火。巴西宝贵的遗产也不是第一次遭遇火灾。

　　2010年，大火席卷了布坦坦研究所，这座重要的生物医学研究实验室位于圣保罗，有着全世界数量最多的有毒动物标本。一百多年里收集的50多万份蛇、蜘蛛和蝎子的标本被付之一炬。

　　古生物学家Rodrigues惋惜地说道：“这不仅仅是巴西的问题。全世界的藏品都处于危险之中，除非我们能悉心保管，否者这类事情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巴西总统Michael Temer在推特上发表了声明，他表示，国家博物馆的损失“对巴西而言不可估量”，“对所有巴西人来说，这是悲伤的一天”。但巴西政府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批评：这场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自2014年以来，巴西国家博物馆一直没有收到完整的年预算——12.8万美元，今年竟然仅收到了大约十分之一——1.3万美元。2015年，博物馆就曾被迫暂时关门，因为他们已无力支付清洁人员和安保人员的工资。博物馆馆长不得不发起众筹，筹钱来处理最受欢迎的展厅中的白蚁问题。展厅里放着座头鲸骨架和马萨卡利神龙的骸骨。

　　2006年，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国家博物馆，马萨卡利神龙的全尺寸复制品正在展出。

　　摄影：VANDERLEI ALMEIDA, AFP/GETTY IMAGES

　　2018年5月，就在国家博物馆诞辰200周年前夕，30个展厅中，有10个因为年久失修，对公众关闭。当时巴西纸媒《Folha de S.Paulo》报道称，博物馆墙面脱落，电线裸露。博物馆附近的两个消防栓里没有水，导致消防员只能从水槽车和博物馆所在的Quinta da Boa Vista城市公园的池塘里取水。

　　Franklin Maia Silva说：“在我看来，巴西有责任保证文物的安全，但巴西没能做到这一点。”

　　“我们失去了部分自我”

　　巴西政府已承诺，将开始研究如何重建国家博物馆。《Folha de S.Paulo》称，文化部长Sérgio Sá Leitão要求对巴西其他博物馆的防火系统进行检查。

　　但研究人员指出，简单的修复建筑对于填补巴西科学界的缺口无济于事，更何况整个国家仍在削减研究预算。2017年3月，Temer减少了44%的科研基金，只拨出了1亿美元，这是自200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2017年，他提议进一步削减16%。《自然》报道称，巴西的一些研究机构在支付基础设施费用，比如电费时，已显得捉襟见肘。

　　Rocha说：“总体来说，在巴西，科学被视为了不需要投资的事物。我希望（巴西领导人）能睁开眼看一看，除了重建之外，科学同样值得投资。”

　　Françozo补充说：“首先，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资助博物馆的复兴；其次，我很愤怒，因为一直以来，他们明明知道博物馆需要资助。你如何‘重建’那些已经飞灰湮灭、有着200年历史的藏品？”

　　与此同时，当地学生也自发开始了重建项目。国家博物馆在邮件中说：“在今夜的悲剧发生后，里约热内卢州联邦大学博物馆学的学生已经开始行动，希望能保护关于国家博物馆的记忆。我们请所有人一起分享与藏品和展览空间有关的画面（照片、视频甚至自拍都可以）。”

　　也许佛罗里达大学的生态学家Emilio Bruna也会分享自己的照片。他研究的是栖息地碎片化问题，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经常去巴西。最近，他带着妻子（巴西当地人）和孩子，一家人以游客的身份在展厅里漫步。

　　Bruna说：“在你走过的这座建筑里，藏着这个繁荣昌盛的国家的起源；你看见人们自豪地欣赏着巴西恐龙的化石，这是这个国家所独有的东西。就在我看到（火灾）把一切都毁了之后，我的儿子立刻哭了起来。他伤心坏了。”

　　“博物馆是一座活的资源库，讲述着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周围的世界。抽屉里的昆虫、罐子里的鱼、展示柜里带着羽毛的披肩——这些都在告诉我们，我们是谁，是一个人，是人类整体，是更广阔的世界的一部分。”

　　“而当那些标本消失后，我们也失去了部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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