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亚潘加尼河沿岸的沙子中埋藏着一个人类颅骨，这里曾是一个早期的斯瓦希里渔村。大约一千年前，一场突发的海啸摧毁了整个村庄，导致许多居民丧生。

　　图源：VITTORIO MASELLI

　　撰文：MICHAEL GRESHKO

　　一千年前，坦桑尼亚的潘加尼河岸边坐落着一个繁荣的斯瓦希里村庄，离印度洋只有数公里。村民们用木头和泥土建造房子。他们用渔网捕鱼，用贝壳制作饰品。他们的陶器简单实用。

　　突然有一天，印度洋另一边发生了地震，接着引发了海啸。

　　在近日发表于《地质学》期刊上的一项新研究（由国家地理学会资助）中，研究者描述了地质记录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罕见现象。村民们显然没机会逃脱奔涌的急流。许多人在被夷为平地的房屋中溺亡，之后被埋在废墟中。根据新研究作者的研究，坦桑尼亚的这个遗址是发现于东非的第一个和最古老的含有人类遗骸的海啸遗址。而在世界范围内，掩埋着人类遗骸的最古老海啸遗址位于印度洋对岸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距今已有7000年的历史。

　　从上往下看，这里看起来就像坦桑尼亚潘加尼河旁边一片不起眼的鱼塘。背景中隐约可见印度洋。

　　图源：DAVIDE OPPO

　　这个坦桑尼亚遗址为研究印度洋海啸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数据点，印度洋海啸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尽管该地区发生大海啸的频率相对较低，大约每300至1000年发生一次，但的确会发生，而且东非发生海啸的风险比较高。坦桑尼亚的经济中心达累斯萨拉姆位于沿海地区，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根据联合国的预测，到2030年，达累斯萨拉姆将成为人口超过1000万的“大城市”，到本世纪末，其人口可能超过7000万。

　　2004年，印尼海岸大地震引发的海啸导致超过22.7万人死亡，东非则幸运地躲过一劫。海啸造成的大部分损失和死亡发生在南亚和东南亚。海浪也曾到达东非海岸，但第一波海浪登陆非洲大陆时处于极端低潮期，大幅减轻了影响。

　　然而，发生在一千年前的海啸却是另一番景象。“看起来并不是一场大海啸，但如果人们居住在地势低的地方，而且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那么就可能发生非常糟糕的情况”，华盛顿大学的沉积学者、海啸专家Jody Bourgeois说，他对最新的研究进行了同行评审。“这里是印度洋的另一边，所以没有地震预警。”

　　揭秘一场古老的灾难

　　尽管印度洋海啸有可能到达东非海岸，但该地区的海啸风险还是没有得到足够的研究。在过去12000年里，坦桑尼亚的这个遗址是已知的几个东非海啸沉积物遗址之一。新研究的主要作者、加拿大达尔豪斯大学的地质学者、国家地理探险家 Vittorio Maselli说：“政府和人民需要知道这类信息。”

　　2017年春天，Maselli在达累斯萨拉姆大学地质系工作时，开始研究这一发生在千年之前的海啸。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达累斯萨拉姆大学的考古学者Elinaza Mjema的研究工作，后者一直在潘加尼镇西北方向150公里处的一个遗址工作。这是一个早期的斯瓦希里渔村，曾经盛产珍珠和陶器，达累斯萨拉姆大学利用这个遗址教授适当的考古技术。

　　不过，当2010年Mjema带学生前往遗址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测试坑都发现了人类骨骼。“每个学生都在说：老师，那里有一具骷髅。实在太令人意外了，”他说。

　　2012年、2016年和2017年，Mjema都重返这个遗址进行了进一步的挖掘工作，结果在泥土中发现了大量无序排列的遗体，其中包括一具脚踝上套着完整铁环的遗体。战争和疾病似乎不是这个村庄突然灭亡的原因。所有骨头上都没有刀痕或疾病的痕迹。从表面上看，村里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淹死，之后被掩埋在房屋残骸里。

　　2017年，一组研究人员前往该遗址考察，采集了更多的沉积物样本，其中包括Maselli和印第安纳州里士满厄勒姆学院的沉积学者、新研究的共同作者Andrew Moore。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达累斯萨拉姆大学已经开始在这个遗址上建造鱼塘，教授水产养殖，在此过程中会破坏一些考古遗址。研究人员们沿着池塘的边缘挖沟，收集能发现的任何东西。“在大约三个月的时间里，或许更短的时间，他们会将这些池塘注满水，” Moore说。

　　沙子不仅掩埋了村庄，还掩埋了鱼、啮齿动物、鸟类和两栖动物，甚至还有小型海洋软体动物的壳，表明水是从几公里外的印度洋冲刷而来。无论研究人员在哪里挖掘，都能发现更多的人类骨骼。“有时我们不免有些伤感。我们做的是考古工作，需要保持科学严谨的态度，但与此同时，我们面对的是曾在这里离世的人，”Maselli说。

　　研究者对沉积物中的木炭和骨头进行了放射性碳定年测试，证实那次洪水事件发生在大约一千年前。印度洋海域的海啸沉积物也可以追溯到那个时间，表明一千年前发生了一场与2004年海啸规模和强度相似的事件。

　　计算机模拟发现，沿巽他大型逆冲区（印尼海岸附近的断层，曾引发2004年海啸）的一次地震，可能引起了足够大的海浪，进而形成了潘加尼沉积物遗址。在海浪向上游奔涌的过程中，潘加尼河漏斗状的海湾可能增强了海啸的威力，加大了洪水的破坏力。

　　“如果我们前往非洲其他见证了类似2004年事件的地方……我们能在岩石历史中找到这个古老事件的记录吗？”摩尔不禁思考这个问题。

　　重新评估风险

　　研究小组希望他们的研究将促进科学家们对东非面临的海啸风险进行评估。Maselli说，我们尤其需要对东非地区的海底进行更详细的测绘。就像山脉引导空气流动一样，海底地形也会影响海浪和洋流的运动。海啸不仅仅来自地震，也可能由海底山体滑坡触发。

　　“为了测绘整个大西洋海岸的大陆架和斜坡以了解海底山体滑坡，美国制定了一个巨大的项目。我们对东非的情况则一无所知，” Maselli说。

　　至于这个古老的渔村，Mjema的考古工作发现了海啸灾后重建的迹象。在50至100年后，人们开始在洪水沉积物上重新建造房屋。即使在今天，这一地区的建设仍在继续。Mjema说，尽管当地官员已经开始将低地的建筑迁走，但最近潘加尼河沿岸的海啸沉积物遗址上又出现了新的建筑。这些社区准备好下一次海啸来袭了吗？

　　“如果我们真想知道未来面临的问题，可以从过去中了解到很多东西，”Mjema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