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不是驯服。对于野生亚洲象那样每代都必须接受严格训练才能听话的只能称作驯服。事实上,大部分情况下,人类试图驯化的动物最终都未被驯化。
© Peter Rigaud
利维坦按:
在《说文解字》里,关于狼的描述为“似犬,锐头,白颊,高前广后”。既然是”似犬“,首先自然是“非犬”,显然古人并没有把狼跟犬视为同一物种。
但古人说的犬,似乎也不全然就是我们说的狗。《尔雅》中说:犬 ,狗之有悬蹏(tí)者也。蹏,同“蹄”,脚趾的意思。这也是郭德纲说的狗18个脚趾,犬20个脚趾,多出来的两个长在狗腿靠上面的位置,叫做“獠”。我原来养过一只边牧,右后腿就有一只多出来的脚趾,兽医说是一种返祖现象,可能便是那个所谓的“獠”了。此外,古话还说“犬四尺为獒”,因此獒是大型犬的古义。
地理学家贾里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称驯化动物是人类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1]。他将单一种植/养殖模式(Monoculture)的兴起归咎于驯化,他说,驯化导致人口数量增多,人们更倾向于定居生活,从而导致了疾病的迅速传播。
除此之外,依赖农作物栽培的定居人口更容易受到气候变化、植物疾病和自然灾害的影响。戴蒙德说,驯化还导致生物多样性急剧下降,加剧了社会不平等现象和人类群体之间的冲突。
听起来确实很糟糕。
然而,人类将狼驯化成狗却是人类历史上一大壮举,同时,这也是人类第一次对野生生物进行驯化。那时,人们必须对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个新物种做出判断:它会杀死我吗?我有没有能力杀死它?如果它能杀死我,那它比我强壮多少又老练多少呢?如果我能杀死它,我从它身上可以得到什么?
最终,人们开始庆幸没有杀死那些在将来会给人类带来很多帮助的物种,而是选择与其共存。
矛盾的是,人类祖先居然选择跟灰狼(grey wolf)这一强大掠食者携手成为同伴。
作为一名古人类学家,我一直致力于研究驯化行为所带来的影响。狗的祖先是否是狼是一个饱受争议的话题[2],但我认为,将狼驯化成狗这一行为可能帮助第一批智人征服了尼安德特人等其他古人类。
灰狼。© 500px/Getty Images
和狼合作的好处是什么?与人类相比,现代狼耐力更强,奔跑速度最高可达40英里/每小时,而狗的奔跑时速在30-45英里之间,像尤塞恩·博尔特(Usain Bolt,牙买加前男子短跑运动员,男子100米、男子200米以及男子4×100米接力的世界纪录保持者)这样的世界级选手的时速也只有27英里。此外,与人类相比,狼的嗅觉极其灵敏(其嗅觉感受器的数量是人类的50多倍),有着更锋利的牙齿和爪子,以及超强的夜视能力。
学习或者利用狼的这些能力,极大地提高了为人类狩猎活动的效率及其生存能力。
与此同时,狼也必须从中分到一杯羹。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狼要做的只是发现找到、追踪并包围猎物,而人类则利用远距离武器来完成这些危险的狩猎任务,最终将猎物击杀。
凯伦·卢波(Karen Lupo)和杰里米·科斯特(Jeremy Koster)在独立研究中表明[3],与不带狗相比,带狗打猎每小时到手的兽肉会更多,尽管狗会吃掉其中的一部分。
© Alamy
驯化不是驯服。对于野生亚洲象那样每代都必须接受严格训练才能听话的只能称作驯服。事实上,大部分情况下,人类试图驯化的动物最终都未被驯化。一个很贴切的例子就是斑马,尽管斑马与家养的马和驴之间有很近的亲缘关系,它仍然是动物园里最危险的动物之一。
因为任何动物的驯化都涉及(人类)对其基因特征的选择,这通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一些学者认为最早驯化行为发生在在大约3万年前,而另一些学者则认为狗的驯化发生在大约1.6万年前。值得注意的是,人类不仅试图驯化牛、羊等温顺且能当作美食的动物,还试图驯化那些与我们争夺食物、水和栖息地的竞争对手。
© Now At Northrop Grumman
我认为,与狼结盟让晚期智人在竞争与求生的过程中胜过了其他古人类,比如尼安德特人,他们早在智人到达欧洲之前就成功地生活在那里。在最早的智人遗址中,我没有发现其武器有什么大的改变,这便可以解释他们的生存之道:狗不仅能帮助智人狩猎,还能在动物被猎杀后保护其尸体不被食腐动物吃掉。
狗在很多方面都是一把好手:充当人类伴侣;货物运输者;作为守护者和活体武器;检测疾病或违禁品;根据气味进行跟踪。它们能为人类提供毛皮、狗肉以及可能用来打造成武器的骨头,并且还能繁殖出更多的狗。天冷时,它们还可以趴在人们身上当作活毛毯。狗骨或牙齿也可以做成珠宝,作为特定人类群体的身份标识。
尽管与狗这种大型食肉动物携手共生存在风险,但狗的多功能性可能使得人们在18世纪和19世纪开始大量繁育犬种。事实上,在很久之前,从一户人家中的狗身上便能看出饲主工作是否体面或者社会地位的高低,例如中国古代皇室的北京犬(Pekingese ,俗称狮子犬),埃及国王的萨路基猎犬(Saluki),已故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柯基犬,以及比利牛斯山犬(Great Pyrenees,俗称大白熊犬)。
那么,为什么狗的起源存在争议呢?
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去给狗这一物种下定义。
首先,在现代或古代犬科动物身上,我们没有观察到可以将它们划定为狗的特征。狗跟这些犬科动物长得很像,行为也很相仿,但没有任何明确特征。从基因的角度来讲,即使拥有狗的整个基因组,我们也很难量化那些使狗成为狗的基因[4]。
例如,在母系遗传的线粒体DNA中,大约有16000个碱基对。我们并不知道要对多少个基因进行测序才能识别一个物种。因为基因的突变有时并不会产生多大影响,那么,基因要改变多少才能使一物种从狼进化成狗?我们无从得知[5]。
其次,确定从狼到狗进化所用的时间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根本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动植物遗体中放射性碳会逐步分解为非放射性氮,如果标本的历史少于5万年,则可以利用其体内放射性碳的百分比测定其骨骼和其他有机物质的年代。遗传学家使用基因组中的突变数量来确定标本的年代,但突变可能比“正常”发生得更快或更慢。
基因年代测定并不精确。重要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会以化石的形式保存下来,地球上,许多生命曾经来过,却不留一点痕迹。
最后,令我担心的是我们遗漏掉了部分证据——澳洲野犬(Australian dingo)所在的地方。在非洲完成进化后,智人率先去往了澳洲,这早于他们的中欧、美洲以及南极洲之旅。梅杰德毕比(Madjedbebe) 是澳大利亚最早的考古遗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大约65000年前。
澳洲野犬。© Julie Fletcher/Getty Images
目前,认定这一数据无误的研究人员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未发现狗或任何家犬的(存在时间如此之长的)遗骨。基因测定表明[6],大约18000年前,澳洲野犬到达澳大利亚,但目前发现的澳洲野犬尸骨历史均未超过4000年。
难道它们在澳洲生存了这么久,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吗?
澳洲野犬在当地土著文化及其神话中占有重要地位,但澳洲野犬或它们的祖先不是有袋动物(marsupial,例如袋鼠),而澳大利亚特有的大型哺乳动物便是属于这一物种(澳大利亚的每一种胎盘哺乳动物——例如狗、马、兔子、猫和老鼠——都是由人类引入的)。可悲的是,许多调查狗起源的研究人员认为并不需要调查野犬,但我们没得选,目前只有这些野犬能解释狗的进化之路。
澳洲野犬的那些鲜明特征令人着迷。为什么它们如此擅长用爪子攀爬以及操纵物体?为什么它们只嚎叫而不吠叫?为什么它们像狼一样一年只繁殖一次,并且发育缓慢?为什么它们如此厌恶圈养?是什么让野犬与狗不同?
是不是正如亚当·布鲁姆(Adam Brumm)和卢卡斯·康格鲁斯(Loukas Koungoulus)所认为的那样,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一种不同的驯化方式?或者说这是由于澳洲野犬远离其他犬科动物,从而形成了种群隔离?澳洲野犬的祖先是否拥有现在犬科动物所缺少的东西?
我们认为,重视狗的起源理所应当。但要真正了解狗为何物,还有更多问题亟待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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