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格勒诺布尔110米高的瞭望塔附近，区域供热站排出的浓烟直上云霄。

　　摄影：FRANCOIS HENRY, REA/REDUX

　　撰文：BETH GARDINER

　　新冠病毒肆虐全球，从脆弱的医疗体系，到社会极度不平等，它正在利用人类最大的弱点入侵这个世界。与此同时，人类也面临着一个被普遍忽略的问题，而且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正变得复杂：空气污染导致疫病流行加剧，但这却反过来净化了天空，虽然只是暂时性的。

　　本周，有新证据证明，污浊的空气会使新冠肺炎更加致命。对于这一点，研究空气污染的科学家并没有感到惊讶，但影响范围却出乎人们的意料。这项研究还必须经过同行审查才能发表。研究发现，经年累月吸入微小的污染颗粒，即PM2.5，会大幅增加新冠病毒的致死率。

　　哈佛大学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人员分析了美国约3000个县的PM2.5浓度和新冠肺炎死亡数据，涵盖全美98%的人口。空气中的PM2.5平均每立方米多1微克，新冠病毒的死亡率高出15%。

　　哈佛大学生物统计学教授、研究的资深著者Francesca Dominici说：“如果感染新冠病毒，又常年呼吸被污染的空气，那么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是因为微粒会潜入人体深处，使高血压、心脏病、呼吸困难和糖尿病等情况更糟，这些疾病都会增加新冠病毒感染者出现并发症的概率。微粒还会削弱免疫系统，加重肺部和呼吸道的炎症，增加感染新冠病毒、出现严重症状的风险。

　　Dominici和同事用一个具体例子说明了这种影响：曼哈顿目前是新冠疫情的中心，这里的PM2.5平均值高达每立方米11微克，截至4月4日已有1904人死于新冠病毒。研究人员计算发现，如果过去20年里，PM2.5平均浓度降低一个单位，那么这几周里的死亡人数将减少248人。而自4月4日以来，死亡人数一直在增加。

　　过去吸入的污染物仍会给今天带来危害，不过工厂大量关闭，短暂地带来了更洁净空气，这为大流行病结束后的建设工作，提供了一些经验。

　　4月5日，在印度新德里郊区，往日里拥挤的高速公路上，只有一辆公交车。之前印度政府下令封城三周，以遏制新冠病毒的传播。

　　摄影：NASIR KACHROO, NURPHOTO/GETTY IMAGES

　　伦敦洁净空气（Clean Air in London）宣传组织的创始人、负责人Simon Birkett说，习惯了污染的人们可能很难意识到这一点，“事实上，我非常享受洁净的空气：你觉得我们可以实现这一点，并继续保持吗？”“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人们可以停下来，深呼吸”，并反思种种问题，比如“这段时间，哮喘的情况怎么样？”

　　不过，正常生活和经济活动近乎停滞并不是减少污染的好办法，但Birkett认为，短暂的缓解或许可以将这段黑暗时光变成“一种催化剂、一个转折点，让人们由衷地感到‘洁净的空气真不错’。”

　　疫情期间的清朗天空

　　不少地方都封城以遏制病毒传播，企业关闭，几十亿人被困家中，而污染水平也大幅下降。印度是全世界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国家，在这里，“有人称第一次从住的地方看到了喜马拉雅山”，总部位于赫尔辛基的能源与洁净空气研究中心的首席分析师Lauri Myllyvirta在邮件中写道。

　　印度匆忙封城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成千上万的打工者无家可归、失去工作。但另一方面，德里的情况却焕然一新：往常这里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而现在，PM2.5和有害气体二氧化氮的浓度下降了70%以上。

　　这种下降肯定是暂时性的。Myllyvirta说，想要长期获得更洁净的空气，我们要转向清洁的能源与交通工具，“而不是命令人们待在家里，以巨大的经济损失为代价”。但大流行病期间，清朗的天空也告诉我们，减少燃烧化石燃料可以很快降低污染。

　　伊朗阿瓦士镇，疫情前后的街道对比鲜明。从中可以看出，伊朗政府抗击新冠病毒所实施的禁令，明显减轻了空气污染。

　　摄影：SEYED MADYAR SHOJAEIFAR, REDUX

　　更洁净的空气也提醒了我们，空气污染是多么致命。世界卫生组织表示，每年室内外的空气污染导致700万人丧生。

　　在美国，几十年的监管工作让这里的空气质量比世界大部分国家好得多。例如，从2009年到2017年，纽约市的PM2.5浓度下降了30%；在当前疫情中，这可能拯救了很多人。尽管如此，每年因空气污染死亡的美国人仍然超过10万。

　　新冠病毒导致的死亡人数可能达到甚至超过这个数字，意识到这一点的美国人心生恐惧。但空气污染带来的致命影响却很少被讨论，环保活动家和科学家希望改变这一点。

　　污染与新冠病毒

　　甚至在哈佛大学的新研究之前，科学家们已经确信，空气污染不仅本身就会损坏健康，而且可能导致新冠病毒的影响进一步恶化。

　　Birkett说：“我们可以打赌，在伦敦和其他污染更严重的地方，（新冠病毒的）致死率将会更高，因为更多的人有基础疾病。”科学家还认为，病毒可能与污染颗粒结合，从而在空气中停留更久，找到进入人体的机会。

　　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人口与公共卫生学院的呼吸内科负责人Christopher Carlsten说，另一方面，即使更洁净的空气只是昙花一现，也可以帮助“缓解”大流行病的情况，减少出现严重症状的人数，从而减轻医疗系统的负担。

　　Carlsten说，更清朗的天空还能降低医院在对抗新冠病毒时所面临的压力。除了多年呼吸污浊的空气带来的长期影响外，大量证据表明，短期内空气质量提升会对心脏病、中风有直接影响，减少急诊量。而污染大幅增加后，情况也会随之恶化。

　　初春时，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农民通常会点火清理田地，今年当局发出限制，希望减少污染。其中一个地区甚至禁止篝火。木头燃烧后的烟雾中含有大量PM2.5颗粒。

　　斯坦福大学的地球系统科学家Marshall Burke计算后得出结论：在中国，这段时间封城，污染减少，可能拯救了53000人至77000人的生命，这个数字是病毒直接致死人数的很多倍。

　　大流行病之后会怎样？

　　毫无疑问，大流行病带来的空气净化只是一时，只要工厂开工、人们开车，排放量肯定会回到甚至超过以往的水平。

　　比利时列日大学的政治科学家、环境研究员François Gemenne说，当大流行病最终平息，污染企业可能会提高产量，弥补失去的时间。新冠病毒让人们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这样一来私家车也会变多。

　　除此之外，“很多政府在考虑重启化石燃料行业，因为这个产业立即可用”，Gemenne说。分析人士表示，鉴于经济衰退即将到来，信贷市场备受打击，对风能和太阳能的投资可能会减少。

　　经济问题往往会导致政府放松对健康保护的监管。在美国，环境保护署曾以大流行病为由，暂停执行排污规定。特朗普政府也在开倒车，降低奥巴马时代制定的汽车排放标准，并且公布了其他规定。

　　乔治华盛顿大学的环境卫生助理教授Susan Anenberg说，在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中，这么做绝对是错误的。相反，她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考虑这次疫情之前的状态是否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没必要容忍这么严重的空气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