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成年雄性地中海僧海豹在马德拉群岛的国家公园里游泳。马德拉群岛里生活着三个现存僧海豹种群之一。

　　图源：DOUG PERRINE, MINDEN PICTURES

　　撰文：PETER SCHWARTZSTEIN

　　滑溜的幼崽从爱琴海底的岩石上游过，追逐章鱼，偶尔冒出水面，带出杂乱的水花。它像是一头海里的拉布拉多寻回犬，转着圈追赶一群小鱼，只有可口的美味出现时才稍微缓和下来。

　　当它终于筋疲力尽或吃饱了鱼，这头地中海僧海豹盘坐在岩石边，在二月的阳光下舒展着身体。

　　尽管这头幼崽无忧无虑，但这个物种却深陷在生死存亡的挣扎中。地中海僧海豹，是鳍脚目动物33个物种里最稀有的，其野生数量徘徊在600头左右。这一飘忽不定的数量，使该物种可能极易步加勒比僧海豹的后尘而灭绝。现存另外一种僧海豹是夏威夷僧海豹，数量只剩约1000头，同样濒临灭绝。

　　地中海僧海豹曾经分布在地中海地区、大西洋东部部分地区和黑海，如今只有三个相互隔离的种群散布在毛里塔尼亚、葡萄牙马德拉群岛、希腊及土耳其沿海地区。

　　该物种的衰减起于罗马时代。当时的猎人们杀掉它们来获取肉、油和皮。现代以来，沿海地区的发展吞噬了它们的栖息地，迫使这种群居动物只能聚集在海蚀洞里。近来，渔民们无意或故意杀害它们，使其数量进一步减少；而渔民们故意杀害它们的原因则是出于对它们进食鱼类的报复。

　　但是在长约8公里的伊亚罗斯岛（Gyaros）上，地中海僧海豹的数量似乎正在恢复，这一切多亏了环保主义者努力将这座岛屿变成了一处海豹避难所。

　　伊亚罗斯岛是个拥有黑历史的自然保护区。这座岛曾是关押犯人的牢狱、海军靶场，如今已荒废，岛上海蚀洞众多，是地中海僧海豹的完美栖息地。

　　为了吸引海豹前来，2017年至今，环保主义者一直在移走未爆炸的战舰外壳，清理海蚀洞里废弃的渔网，因为这些渔网常常置海豹于死地；为了阻止闯入者，他们还在该岛的最高处建立了一个军事级别的监视系统。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的环境科学家Christos Papadas说：“目的是为了当海豹在其他地方生存困难时，给它们创造一个避难所、一个安全保障。”世界自然基金会与希腊僧海豹研究与保护学会，以及其他非营利组织和政府机构合作，共同牵头实施了这一项目。

　　“不过，这并非只是为了海豹。我们不知道如果生态系统失去顶端捕食者之后会发生什么。”Papadas一边驾着小船接近伊亚罗斯岛，一边说着。似乎是为了强调他的观点，另一只小海豹从旁边的海面露出头，可能是在水下礁石间捕食章鱼。

　　目前，伊亚罗斯岛上有60头海豹，约占全球总数的10%。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最近把该物种从“极度濒危”升级为了“濒危”。

　　伊亚罗斯岛上曾经关押政治犯的监狱。

　　图源：PETER SCHWARTZSTEIN

　　但是，海豹的回归却并不总受当地渔民的欢迎，他们认为野生动物保护行动是以他们为代价的。

　　Maria Budori是周围最近有人居住的岛屿锡罗斯岛（Syros）渔民联合会的前会长。他说：“我们并不想伤害海豹，但是，有组织支持他们，谁来帮我们呢？没人。”

　　专家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全球渔业遭受重创，此类冲突可能会加深。

　　监狱庇护所

　　伊亚罗斯岛上大部分地区没有树木生长，吵闹的海鸟众多，四周悬崖高耸，可谓是一处不祥之地。难怪罗马人和拜占庭人都将其视作一个流放政治犯的理想地点。

　　二战后，军方占据该岛，将其作为希腊版的恶魔岛，安置了20000名政敌。在严苛的条件下被关押的许多男囚、女囚把他们的名字和被关押的天数刻在墙上，在如今已破败的牢房里依稀可辨。

　　后来，希腊海军把伊亚罗斯岛重新设定为靶场，用数不尽的弹药把岛上的山丘打成了筛子。

　　全球旅游业发展大潮把附近的米科诺斯岛（Mykonos）、安德罗斯岛（Andros）、蒂诺斯岛（Tinos）等岛屿变成了热门目的地，而历史狼藉的伊亚罗斯岛却得以“幸免”。

　　尽管现在就判断伊亚罗斯岛对海豹数量的影响还为时尚早，但附近的岛民报告称更频繁地看到了海豹，地中海西部一些地区的居民称第一次看到了它们。

　　“利用小岛来帮助恢复并不罕见。我们之前也见过，而且做法相当简单。”美国政府机构海洋哺乳动物委员会的顾问及海豹专家Jason Baker说道，“只要有地方生崽，有地方觅食，它们一般就会很开心。”

　　渔业挑战

　　大多数岛民似乎都支持这一希腊标志性物种恢复，但渔民显然有不同的声音。

　　81岁的Marcos Denaxas在伊亚罗斯岛附近捕鱼已有75年。他说：“就在今天上午，两头海豹追着我的船来抢我的鱼。与它们共存很难。他们的数量越多，就会越难。”

　　由于伊亚罗斯岛是保护区，其周围的主要渔场已经关闭。因此，锡罗斯岛及附近岛屿的渔民坚称，环保主义者把海豹的福利凌驾于他们之上，由此给他们的财务困境雪上加霜。

　　由于希腊经济危机持续，鱼价已经下跌。加上疫情来袭，更多岛民靠海吃海，依赖大海来增补收入，鱼价很可能进一步下跌。

　　据Papadas说，政府官员和环保人士称，他们留意到有必要在海豹的生存之争中考虑渔民的利益。他们计划让渔民将来参与伊亚罗斯岛的生态旅游。

　　夜幕之下

　　与此同时，紧张关系已导致伊亚罗斯岛周围水域出现了非法夜间捕捞，这也是这座岛上设置复杂安保系统的原因之一。如果有小船违规进入约5公里的禁区，高清摄像头就会锁定船只，并广播告知海岸警卫人员。

　　为了抓渔民的现行，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小队有时候会在凌晨4点乘船出海。“这就像是一场间谍游戏。我们也知道他们有人在监视我们。”世界自然基金会驻场技术员Ventouris Mpountouris说道。

　　2月的一个凌晨，伊亚罗斯岛的监视哨报告有人入侵，一名队员的手机狂响。警报显示，在距离该岛北侧海豹栖息的海蚀洞几百米范围，有一条船正内航行。后来发现是误报。

　　不过，渔民们似乎执意要继续非法捕捞。一名要求匿名的渔民告诉我：“你必须得明白这是我们的渔场，不是海豹的。我们不会收手。”

　　锡罗斯岛海岸警卫队的发言人拒绝公开发言。

　　一线希望？

　　海豹进化得能在地中海地区茁壮生长，但当时的海域与如今大不相同。

　　首先，海豹从未变得特别能生育，因此，当周围的人口剧增时，它们只有竭力补上频频出现的数量缺口。它们也从不需要长途迁徙，因此，当它们的栖息地变成世界最繁忙的海域之一时，它们的本能并非寻找新的狩猎场。

　　其次，海豹对疫情很脆弱。1997年，毛里塔尼亚有150多头地中海僧海豹死于一种神秘病毒。这一点特别令人忧心，因为海豹生活在三个支离破碎的群落，如果一个群落被消灭，那它可能就永远消失了。

　　最后，据Baker说，气候变化引致的海平面上升，使海豹原本赖以休息和社交的沙洲被淹没。

　　不过，尽管如此，参与海豹保护的大多数人仍然对维持这一物种存活十分乐观。

　　Baker说：“这个物种极其顽强。只要你停止杀戮，它们就很可能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