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有些局促不安

 

　　6月24日，建国南路上一家不大的小面馆开业，受到多家媒体关注。

 

　　这是一家以公益为特色的小面馆，面馆的老板张成良许诺，对于那些遇到困难的人，他都愿意为他们煮一碗热腾腾的免费面条。

 

　　对于困难怎么定义，当时面对采访的张成良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他的表达有些模糊：或许是丢了钱包，或许是无家可归……

 

　　或者是流浪汉？或许是乞讨者？

 

　　对城市中最底层的人群的关怀和温暖，值得赞美。2011年，杭州图书馆接纳流浪汉进入，引发了民众和媒体的讨论，大多数人的观点是正向的，这样的图书馆才不愧“公共”两字。

 

　　可是，一个商业模式中的面馆这么做，不免会带来一些疑问：面馆真的接待流浪汉？店里其他顾客愿意和这样特殊的顾客同桌吃面吗？

 

　　疑问并不是质疑，事实上，我们希望这样充满了善意和创意的主意，真的能帮助到“遇到困难的人”，也希望老板张成良想开个“10家这样的面馆”的想法，能顺利达成。

 

　　昨日，是这家成良面馆开业的第二天。正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善新闻记者和乞讨者李先生沟通商量之后，他配合记者一起去了成良面馆。

 

　　点面：乞讨者点最贵的面 服务员挺热情

 

　　下午5点，乞讨者李先生和记者分开两次分别进入了成良面馆。

 

　　李先生今年50多岁，由于车祸，右腿被截肢。他常年在城站附近乞讨为生。

 

　　李先生身患残疾，推门颇为吃力。成良面馆的服务员朱师傅留意到这个情况，立刻迎了上来，帮李先生开门，并将李先生引到一张空桌坐下。

 

　　这个时间虽然不到饭点儿，但是，小小的面馆里已经坐着来吃面的三四位顾客。

 

　　经过一天阳光的炙烤，李先生满头大汗，布满破洞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上不断传出一阵阵汗味儿。

 

　　看得出来，李先生的到来引发顾客的注意。两个吃完面闲聊的姑娘对李先生打量一番之后，就付钱离开了。

 

　　服务员朱师傅挺热情，很快就把菜单送到李先生手中。

 

　　李先生把破旧的背包放在椅子上，将拐杖一支，扯着喉咙说：“我日子过得辛苦啊，今天想吃点好的，师傅，能给我来碗虾爆鳝面不？”

 

　　老板张成良曾说过，只要有人开口，店里的员工要第一时间煮面给他们吃，不要深究因由。他还强调店里面的面，不论价钱，只要客人有需求，他就会满足。

 

　　因此按照计划，李先生点了一碗面馆里最贵的面——39元的虾爆鳝面。

 

　　顾客：是好事 不过能不能分开吃

 

　　张成良开的是一家面馆，毕竟不是公益机构，顾客是他们的上帝。然而成良面馆接受的“有难处”的客人，也许会是流浪汉，也许会是乞讨者。

 

　　顾客们能否接受和这些“特殊的人”同桌吃面？他们对张成良的做法会不会有不同的意见？

 

　　正当李先生吃得津津有味之时，邻桌的一位顾客结账走人。记者尾随了上去，向这位顾客询问他对李先生这样的特殊客人的反应。

 

　　“他（李先生）打开门进来，我就闻到一股臭汗味了。”这位顾客说他吃面的心情确实是有点受影响的，“本来就是看面店干干净净，才进来吃的，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人，觉得有点别扭。”

 

　　面馆店外醒目地贴着“当您遇到困难时，可以在成良面馆免费吃上热面条”。走进面馆，两侧的墙壁上也贴满了老板张成良的“公益故事”。因此这位顾客早就注意到了这是家爱心面馆，他也表示对老板的一片热心、善心、爱心由衷的钦佩。与此同时这位顾客也诚恳地提出建议：“我觉的老板可以专门划出一个地方让这些有困难的人，比如弄个小隔间。”

 

　　不过也有顾客不在乎这些特殊的客人的存在，另一位客人说：“我觉得没什么，面筋道汤鲜美就行，我不太在意环境。”

 

　　吃面：李先生还是付了15元钱

 

　　李先生在成良面馆吃了大半碗面，剩下的半碗他没吃，招呼服务员朱师傅取了一个打包盒，将剩下的高汤和面打包带走。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先生没有真正吃成这顿免费的晚餐，他最后还是掏了15元的面钱。

 

　　事后，李先生告诉记者，他点单的时候很洒脱，后来却挺纠结，一边吃面就一边寻思怎么把“我没钱”或是“我想吃碗免费的面”这样的话说出口。

 

　　付钱，李先生有点舍不得，不付钱，李先生觉得不好意思。

 

　　“我真心不好意思，点的是最贵的面，服务员又这么热情，我白吃白喝的，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李先生有些局促不安，当着这么些人，有顾客，有服务员，他觉得别人都在看他，直看到他心里，他不好受。

 

　　所以，即使服务员朱师傅几番强调可以免费，李先生还是坚持付钱。

 

　　“要不您看着给吧。”朱师傅拗不过李先生，李先生想了想，最后付了15元钱。

 

　　看李先生行动不便，朱师傅还很周到地把李先生送出了面店。看他走远了才回来招呼别的客人。

 

　　乞讨者：不来了 吃人嘴短 不好意思

 

　　记者跟在李先生后面出了面馆，看李先生还打包了面，就问了他觉得面味道怎么样。李先生当时抓了抓头说：“挺好吃的，所以我想带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但是当问起他还会不会再来面店吃免费的面条，他却一口回绝了：“不来了，不来了，吃人嘴短，真的。”

 

　　对于这些流浪者或者乞讨者来说，这样的免费的食物其实并不讨喜。相比一碗免费的面，他们更想要钱。

 

　　其实为了这次暗访，记者询问了很多在城站露宿的流浪者或者是徘徊在附近的乞讨者，结果却出乎意料，相比一碗热情招待的热腾腾的面，他们更愿意接受路人施舍的钱。

 

　　有一位流浪汉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觉得不好意思。而当时，他已经在城站火车站饥肠辘辘地睡了2天。

 

　　老板：爱心面馆 还在摸索当中

 

　　把李先生送走后，记者又回到了面馆，这次，记者表明了身份，采访了朱师傅。

 

　　服务员朱师傅说他们在中午已经接待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客人。这个客人是位环卫工人，午休时就找了这家面馆吃面。点完面他才发现钱包忘了带出来。

 

　　“他可能也挺不好意思的，叫了一碗最便宜的片儿川面，吃完就走了，走得挺匆忙的，烟都掉在地上了。”

 

　　朱师傅说其实即使是没有原因的，只要有人开口，他们就愿意送出一碗免费的面。

 

　　老板张成良正好也在店里，虽然他说过“遇到困难的人”想吃什么面都行，但他也承认，当他听到一个乞讨者叫了一碗最贵的面条时，他是有点吃惊的：“我很愿意给他做这碗面，但是我想帮的人反过来对我提要求，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小疙瘩的。”

 

　　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就像李先生的不好意思，就像那位感觉不舒服建议加个隔间的客人，就像时报记者对这家面店的小小暗访。

 

　　做公益，并不是做圣人。

 

　　对于顾客建议为李先生这样的客人加个隔间，老板张成良说他很乐意采纳，但是他也有他的想法：“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不觉得他们脏，他们臭，我眼里他们只是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张成良还有另外一层顾虑：“这样把一般顾客和免费吃面的顾客区隔开来，会不会让免费吃面的顾客更添一份尴尬呢？”

 

　　面馆开了两天，也有开心的事，24日傍晚，就有一个在杭州务工的贵州厨师冒着大雨，找到面馆，只为送上他100元的爱心捐款。

 

　　张成良说他的爱心面馆其实还在摸索当中，来自各方的意见建议他都会考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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