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团队在青藏高原的尼阿底遗址地开展挖掘工作。

　　供图：JUNYI GE

　　撰文：MICHAEL GRESHKO

　　青藏高原是全世界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之一，2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像一个巨大的台阶横亘在海拔4000米之上，周遭的空气寒冷稀薄，令人难以呼吸。如今，中国科学家就在这座世界屋脊上找到了世人瞩目的重大发现：青藏高原最古老的人类活动痕迹。

　　该研究团队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考古学家张晓凌率领，他们在青藏高原中部的尼阿底找到了3600多件人造石器。该遗址地多为黑色板岩，并不是制作石器工具的理想材料，但也算得上是周边十多公里内最合适的材料了。制作工具的人自然会尽可能地利用身边的资源，熟练的匠人运用石叶技术能做出20余厘米长的石器工具。

　　大多数石器工具埋葬在泥土中，已有3到4万年未见天日，这是青藏高原最古老人类活动痕迹的明证。由于尼阿底的海拔高达4600米，所以一举成为全世界拥有一万年以上历史的遗址地中最高的一处。

　　发表于《科学》杂志的这篇报道充分展示了早期人类走出非洲闯荡世界的决心与韧劲。对于曾经生活在西伯利亚的神秘人类“丹尼索瓦人”而言，尼阿底的发现或许对其研究也有很大帮助。此前曾有报道称，丹尼索瓦人与现今藏族人的兴盛有关。

　　“这是人类踏入高海拔地区最古老、最有力的证据。”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考古学家Jeff Brantingham说道，他专研青藏高原上的古人类，但并未参与本文所述的研究项目。

　　阳光操纵秒表

　　此前，考古学家的观点是，1.5万年前在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生活着以打猎和采集为生的人类。很多专家辩称，至少要到六七千年前，人类才能在青藏高原的中心地带久居，因为彼时西藏人已精通牦牛和绵羊的放牧技术，还会熟练耕作大麦。当然也有一些研究者坚持寻找更古老的证据。

　　“虽然我的名字出现在这篇报道的作者栏中，我对这一结论也深信不疑，但我觉得不够完满。”来自亚利桑那大学的考古学家、该报道的作者之一 John Olsen说道。

　　可喜的是，决定性证据的历史要早于此前的记录——1.5万年。还有些地点也存在有趣的石制品，但它们都暴露在地表上。为了给古物进行可靠的断代，研究者必须寻找埋葬于地下的物件，也就是从制造者所处年代开始不再被打扰的藏品。

　　2013年，张晓凌带领团队进入尼阿底，挖掘了20个试验性坑洞，最终找到了包裹石器工具的泥土层。

　　这些沉积物中的石英砂就像秒表一样，是张晓凌团队给石器工具断代的重要依据，他们累计了石英砂吸收的天然辐射剂量。由此，研究团队发现包裹石器工具的泥土最后一次见到阳光还是在4到3万年前。阳光操纵着秒表，一切都逃不脱大自然的法眼。

　　Olsen推测尼阿底是这些工具制造者的季节性作坊兼营地。包括猎人和采集者在内的古人类群落可能会在这里待上数个礼拜，决定他们行动的因素很多，其中很可能包括候鸟迁徙的时点。今天，距离尼阿底遗址地数公里远的几个湖泊依然是很多候鸟的补给场所。

　　谁制作了这些工具？

　　尼阿底未能发现人类残骸和DNA信息，使得石器工具制作者的身份陷入谜团。

　　“作者们多次提到‘西藏’一词，让人以为所谈论的就是藏族人，然而并非如此。我们对这些工具制作者的身份毫无定论。”国家地理探险家、加州大学梅塞德分校的考古学家Mark Aldenderfer说道。

　　通过比对不同人群的DNA信息，遗传学家能透过时空，一瞥远古人类基因融合的模糊片段。借助这类技术，两篇新近的报道总结出，大多数现代藏族人的祖先可以追溯到9000年前汉族人的一个分支。

　　然而，DNA信息还表露出更久远更复杂的历史记录。两篇报道都提到，有迹象表明藏族人和汉族人的差异有可能追溯到5到4万年前，那可能是进入青藏高原的首批人类。结合尼阿底的断代结果，或许该遗址地有助于描绘人类首登高原的路线和聚集地。

　　据Aldenderfer介绍，尼阿底出土的石器工具与中国东部的并不相仿，而是酷似蒙古和中国新疆的出土物件，与青藏高原西部的也有些类似。

　　其中一篇报道还介绍了基因研究中发现的有趣线索，或许解释了当时人类在高海拔地区存活的原因。大约在6到3万年前，一个人类族群携带了大量源自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的DNA信息，后来成为现今藏族人的祖先之一，并将丹尼索瓦人的DNA信息延续至今。

　　尤为特别的是，藏族人还继承了丹尼索瓦人特有的EPAS1基因，该基因能帮助血液吸收更多的氧，这或许是藏族人在高海拔地区生存的根本。

　　未来在青藏高原尼阿底等地的发掘工作或许能澄清某些疑点，关键在于能否找到人类残骸，哪怕是在泥土中发现石器工具制作者的些许DNA信息。

　　“只有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的通力合作，才能更完善地讲述历史长河中这一小段故事。”Olsen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