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沿着山修建,曲折前行,一边是哗哗的河流,这条河是从山顶上下来的,能感觉到河水的寒气。
行程一个小时,走进山腰,雾散去了,也好像没有散去,其实,这山中,一直都雾气缭绕。宽阔的柏油路在山中没有尽头地绕着,肠子一般,从这座山跨到那座山,从这绕到那,再从那绕到这,之子型的路线,反反复复的迂回,进入高海拔。
但凡爬过折多山的人,大概都在后半部分彻底崩溃。三十八公里的上坡路,这本就是一个终极挑战,而更是建立在几天的奔波,更要命的,是高于三千米海拔的爬坡。崩溃,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创造的,用在这,真是太贴切了。
在一个平坡路上,从身后呼啸而过几辆摩托,队员都是统一着装,女同志,她们挥手致意,我亦朝她们挥手,一转眼,她们就绕到岭那边去了。
后来,我和朋友说,每一步,你都要走,因为不走,路永远都是这么多,不会少一点。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没有任何幸运可谈。
我推着车,一步步朝前走,大量汗水浸透衣服,口渴极了。行不多时,便要停下来喝水,歇息,已经不是一个选择性的问题,而是被动的接受。起来,接着推,接着走,翻过弯,爬过坡,再翻过弯,再接着爬坡,望着前面起伏的山野,望着前面连绵迂回的路,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弯后面是什么。至于终点,我想没有人去想,没有人敢想,这个弯后面是垭口了吧?没有人敢这么想,因为他们知道,这纯粹就是幻想,而唯一能做的是,接受面前的路,像啃烧饼一样咬掉它们,一口一口的吃了它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办法和理由能够帮助你完成夙愿。如何吃,如何咬?只有你的脚,用你的脚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可能你脚上走出来水泡了,可能你累的不能呼吸了,可能你连腿都抬不起了,没有人可以帮忙。后来,我和北京的一个同伴说,这川藏线上的都是疯子。不愿意走,唯一的方法,把车停在路边,拦一个班车或者农车拉你过山。我想,没有人愿意。后来听说真有人这么做了,就在那个七人小队里,一个家伙搭农车过山了。
无穷尽的路,埋头,是唯一的姿态。埋头,沿着公路线朝前走,朝前挺进。高原的疲惫在胸腔里捣腾,无法喘气,累的人抬不起头,或者无尽的弯无尽的坡不愿意抬头,于是偶然发现,脚下路面的油漆线上,有人写下这么几个字:我是推车的!!!再往前走,又出现几个字:兄弟,加油!!!再往前走,出现:我崩溃了!!!
好笑,你不得不笑,在这条涉及到数项第一次的考验中,也难得一笑。推吧,走吧,路还在前面。
使出所有的劲,吃奶的劲,越往上走,风越大,也越冷。因为没有吃早餐,中午我拿出压缩饼干,捡了一个背风石头坐下,拿出水,想饱餐一顿,这是我第一次吃压缩饼干。味道出乎意料,也可能是我对它意料的太高了,那味道像嚼坷拉一样,干,没有一点味道,我当时的感觉,和故乡田野里被太阳晒干的坷拉没有丝毫区别。勉强吃了一块,我觉得再吃那东西会要了我的命,此时,水壶的水也喝的差不多了。
前行,意味着折磨。在下来的几天里,我庆幸折多山没有遇到雪,如不然,将难以越过去。而从拉萨回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时常梦到在爬雪山,无穷尽的雪山,永远都爬不到顶的雪山。
垭口在哪?路边的巨石上写了字:兄弟,垭口不远了!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