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两个旅行者号探测器在卡纳维拉尔角成功发射,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外行星之旅,这场旅行的最终目的地为星际空间。每个探测器携有一张金唱片的副本——一个镀金的铜磁盘,记录有人类、生物与地质的声音概况,并刻有图像。该唱片要在银河系附近绘制一幅关于地球的图表,讲述地球生命的故事。 这些金唱片可不是美国太空总署发送到外星的信息独苗。大多数的阿波罗登月舱都带有一块不锈钢的牌匾,上有一幅地球的地图,地图下有宇航员的签名。牌匾用螺栓固定在梯子上留在了月球表面;阿波罗11号牌匾刻有这样的字符,“我们为全人类和平而来。” 先锋者10号和11号分别在1972和1973年发射升空,它们携带的牌匾上纹刻有一对白人夫妇的裸体图像,还刻有各种字形,帮助外星生物识别探针的天文学来源和背景,并有一连串的以神秘莫测的二进制码编写的图像说明和留言。天文学家、作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同地外文明搜寻计划(the 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的先驱者弗兰克·德瑞克(Frank Drake)共同设计了这幅牌匾;萨根的妻子琳达·尔兹曼(Linda Salzman)创作的画像。几年后,萨根召集了一队专业人马,包括音乐、天体物理学和录音等方面的专家,准备旅行者号上要播放的唱片。每张唱片都盖有一块基于先锋者模型设计的牌匾,唱片的封皮上还电镀进了极少量的纯净铀作为原子时间戳,以寿命长达45亿年的铀-238来测量探测器的年龄。 外星人能否解开萨根这些简洁朴素的铭文不得而知,但探测器已然凭自己的实力讲起了故事。1月份在约旦死海召开的世界考古学会议(World Archaeology Conference)指出,“航天器的物理属性本身便是对人类文明的内容丰富的讲述,与外星沟通的技术和学术考虑都忽略了这一点。”不论有没有牌匾,探测器都属于人工制品,是刻有人类工艺痕迹、载有特定意义的指纹的东西。会议的海报展览命名为“信息之瓶:逃离太阳系轨道人工制品”,展览由科琳·贝克(Colleen Beck)和本·麦吉(Ben McGee)组织,这两人都发表过关于太空时代下考古学的研究。在展览摘要中,创办者声称著名的“瓶中信息”——未来沟通外星的牌匾和磁盘的信息价值,在航天器这个瓶子本身的信息价值之前黯然失色。” 任何能够复原外太空中两个旅行者号探测器中的任意一个的足够先进的文明,都应该能够找到唱片,理解唱片的意图,并能猜到礼尚往来的办法。 但阻碍这一切实现的,是天文因素。写这篇文章时,两个旅行者号探测器处在离地球150亿到200亿千米的地方;在深宇宙通信网络上以光速扫过的变速器需要超过15个小时的时间来跨越这段距离。然而尽管变速器已经穿行了一段距离,探测器仍然待在太阳系周围,与其他星系依然有着难以置信的遥远距离。旅行者1号无法在4万年内,进入距离另一个恒星星系2光年的空间。旅行者2号还有大概30万年,才能到达距离天狼星5光年内的空间。旅行者1号探测器现在正穿越日鞘,日鞘是太阳大气影响的外层,在星际空间的边缘。无论相对于地球的运动速度如何,就银河系而言,它们几乎是静止的,在长达2.5亿光年的银河系轨道中与恒星和暗物质一起,动作大幅地跳跳舞罢了。 如果未来地球人还记得我们,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 萨根承认,探测器所传达的信息首先是服务于当代的地球观众,其次才作为一个时间囊。萨根在1978年发行的旅行者金唱片《地球的呢喃》(Murmurs of Earth)中,讲述了公元前7世纪的亚述国王以撒哈顿的故事,他刻了一块匾作为留给未来时代的信息放置在纪念碑地基里。以撒哈顿的纪念碑由宝石雕琢,对亚述人来说,寓意着美丽,并蕴含着力量。人类自古就献祭许愿,比如拉丁人宣誓中的还愿祭、还有发誓等等。奉献给未来人类而不是对上帝或死神的还愿冲动,吐露了文明的众多躁动不安的野心之一:愿被铭记。 现在连一个探测器都被赋予这样的目标:它的匾不是献给天外生物,而是留给未来的地球居民(于我们来说等同于外星人)。1976年激光地球动力卫星(LAGEOS)发射,以用来测量大陆漂移的尺度。1992年,第二颗卫星由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携带上天协助测量。探测器本身是一个很宏大的物体,明显不同于普通卫星,它是直径半米多、重约450公斤的黄铜固体,表面散布着诸多的反射镜,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迪斯科球。LAGEOS没有携带任何电子及其他设备。地面基站捕捉它反光表面的激光,测量距离以便探测地壳的细微扰动。探测器的巨大体量使得它在没有船载推动器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持十分稳定的运行轨迹。840万年后,其轨道才会衰变。届时,它会冲破尚在人类纪留存的任何大气层。萨根构思的LAGEOS牌匾,画的是卫星发射前中后的地球大陆的地图,内容跨越了1600万年的大陆漂移轨迹。这容许未来的地球人,人类或非人类可以看看他们脚下的大陆,检查祖先(我们)的任务做的如何。 这正是牌匾和金唱片的独特之处——一种堂吉诃德式的狂想和巨大影响的结合。一方面我们了解自己在宇宙是多么得渺小,一方面又对航天工具万分骄傲,这就撬松了知识和世界间的紧密性,这正是20世纪后期的科学特征。萨根在第一次写到航行者任务时也这样说:“把这个‘瓶子’扔进宇宙的‘海洋’,包含了对地球生命的无限希望。无论这个希望多么渺茫,它依旧比航行者号在太空中遇到生命的几率要无限大。瓶中的信息更像是用一个奇迹的神话讲述20世纪中期美国科学发射的一次传输——鉴于原子时代科学释放出毁灭性力量,这是一次想通过科学本身来保存地球生命记录的尝试。 这些探测器可能会到达什么星球,那里有谁和它们问好,这些猜测充满了吸引力。如果未来地球人还记得我们,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我们又会为后代留下什么类似以撒哈顿国王所留的遗迹?2012 DA14小行星在距离地球仅仅17200英里的空间经过时,我们深刻意识到,就算没有全球变暖及对核毁灭的恐惧,人类生存800万年的可能性也十分渺茫。鉴于人类命运的未知性,我们完全可以把LAGEOS想象成唯一一个可以在下个时代存活的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是焦虑不安的时代留下的最后一封钢铁铸造的信函。 这一迷幻视角出现在奇幻动画《星辰》(Stardust)中,该影片于本月初在Vimeo(译者注:高清视频播客网站)上线,讲述了旅行者号在某个遥远的世界中成为宇宙典范。 该短片打动我的地方是,它将旅行者号作为一个物体来对待。影片中,探测器被绝缘毯包裹——一层黑色定制的厚布,勉强缝制在外面,还带有装金唱片的精致镶边布圈。这个细节令我非常吃惊,因为现有的对旅行者号的描述中都没有这一点。多亏了计算机生成图像技术(CGI),我们可以看到精细的针脚,以及外面那层布因为穿行宇宙时烧焦和黏连而微微卷曲的细节。《星尘》中的旅行者号磨损严重,是个疲惫不堪的旅者,这与1981年那些最初的同类典型作品形成鲜明对比。当时,那些作品由吉姆·布利斯(Jim Bliss)和查尔斯·科尔哈赛(Charles Kohlhase)为喷气推进实验室制作完成(这在当时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我记得曾去家乡的州立大学拥挤的礼堂看他们)。与如今我们熟知的数码逼真效果相比,那些电影则显得十分朴素、码率低,离奇不已。当然,现今计算机生成图像技术模拟粗糙物质的光散射特性的性能持续而完整彻底,这在30年前是不可能实现的,当时的探测器还在外行星之间呈弧线转圈。 即使在发射旅行者号的时候,我们也无法想象它们即将成为庄严的流浪者。在《星际迷航》( Star Trek):电影(1979)中,一个旅行者号探测器变成一个巨大机器人的心脏,被外星人带回地球。根据其伤痕累累、生满铜绿的名牌,外星人将其名字解读为'V 'ger',该探测器于20世纪后期发射,而外星人发现并改造这个流浪的探测器仅在这之后几百年。在《星际迷航》中,'V' ger' 被想像成为旅行者6号,众多被派往星球间执行任务的探测器之一;而在现实中,这个项目仅在发射了两个探测器之后便于1977年落下帷幕。从那时起,我们的机器太空任务转向我们临近的行星,从火星到木星的卫星中寻找生命的迹象;与此同时,我们也在利用望远镜寻找绕遥远星球旋转的行星的存在证据。这些冒险不仅仅是简单的研究项目;如同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纪念碑,它们也演绎着我们的神奇故事。 外星的考古学家会从我们的航天制品里拾取到什么神话?20世纪末,我们以为我们在为未来的太空文明铺放基石;而后来,它们似乎越来越像复活节岛的摩埃石雕像,在等待被发现的海岸中绝望地矗立。正如贝克和麦吉的工作暗示的那样,我们已经在太阳系扔满了这些机器纪念物:留在水星和火星上报废的探测器;在长长的日心轨道运行的众多水手号探测器;阿波罗任务的碎屑,散落在月球表面风化层的荒废营地。旅行者号探测器使得现在对外考古走出了太阳系。考古学家可能会合宜得将这些解释为还愿的祭品:一个希望在宇宙中找到同伴的记号,没有归期的徒劳还愿的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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