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横贯公路沿线的热带雨林被砍伐以用来养牛。类似这样的森林砍伐与疟疾等传染病的传播有关。 摄影:RICHARD BARNES,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撰文:KATARINA ZIMMER 1997年,印度尼西亚的热带雨林上空烟雾缭绕,一片面积与宾夕法尼亚州相当的地区被烧毁以促进农业发展,干旱加剧了火灾。在烟雾的熏染下,这些树无法结出果实,导致当地的果蝠别无选择,只能飞往其他地方寻找食物,与此同时也携带着一种致命的疾病。 这些果蝠在马来西亚果园中的树上安家后不久,附近的猪就开始生病——可能是进食了蝙蝠吃过的落果,当地的养猪户也开始生病。到1999年,当地共有265人患上严重的脑炎,105人死亡。这是已知的第一起人类感染尼帕病毒案例,此后整个东南亚出现了一系列反复暴发的疫情。 这类传染病通常局限于野生动物,但却蔓延到森林被迅速砍伐的地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越来越多的科学证据表明,砍伐森林引发了一系列复杂的连锁反应,为一系列致命的病原体传播给人类创造了条件,比如尼帕病毒和拉沙病毒,以及导致疟疾和莱姆病的寄生虫。 如今,亚马逊热带雨林、非洲部分地区和东南亚的森林仍在大面积燃烧,专家们对生活在森林砍伐边缘地区的人的健康表示担忧。他们还担心下一次严重的流行病可能会从地球上的森林中出现。 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地球研究所的疾病生态学者Andy MacDonald说:“森林砍伐可以成为传染病传播的强大驱动力,这一点已经得到很好的证明。这是一个数字游戏:我们越是破坏和清除森林栖息地,就越有可能面临传染病爆发的情况。” 直接联系 疟疾主要通过蚊子携带的疟原虫传播,每年可导致一百多万人死亡,长期以来研究者一直认为疟疾与森林砍伐密切相关。在巴西,尽管曾经控制措施已经大大减少了疟疾的传播——20世纪40年代每年感染疟疾的人数多达600万,到20世纪60年代降至只有5万。不过,自此之后,随着森林的迅速砍伐和农业的扩张,疟疾患者一直在稳步上升。本世纪初,亚马逊盆地每年出现的疟疾感染者仍多达60万。 佛罗里达大学新兴病原体研究所的流行病学者Amy Vittor等人上世纪90年代末的研究给出了一个原因。砍伐大片森林似乎为亚马逊河流域最重要的疟疾传播媒介——达氏按蚊创造了理想的繁殖地点。通过对秘鲁亚马逊地区的仔细调查,她发现温暖的、部分遮阴的池塘里存在更多的蚊子幼虫,也就是形成于穿过森林的道路旁边以及碎石后面的水坑,这些水坑里的水不再被树木吸收。 “这些是达氏按蚊真正喜欢的地方,” Vittor回忆道。 在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马塔迪,一名男子喷洒喷雾剂消灭携带黄热病病毒的伊蚊。 摄影:WILLIAM DANIELS,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在最近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杂志上的一份关于卫星和健康数据的分析报告中,MacDonald和斯坦福大学的Erin Mordecai报告了亚马逊流域的森林砍伐对疟疾传播的重要影响,与之前的一些研究结果一致。 平均起来,从2003年到2015年,他们估计每年10%的森林减少导致了3%的疟疾病例增长。例如,在一年的研究中,一片被砍伐的1600平方公里的林地(相当于近30万个足球场)与新增的1万例疟疾病例有关。这种影响在森林内部最为明显,那里仍存在一片片完好的森林,为蚊子提供了喜欢的潮湿的边缘栖息地。 随着亚马逊雨林的持续燃烧,这些结果并非好的预兆。本周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到目前为止,亚马逊雨林被摧毁的面积是纽约市的12倍。 MacDonald说:“我担心火灾结束后的疟疾传播问题。 Vittor强调说,蚊虫生态因物种和地区而异,很难一概而论。在非洲,研究发现疟疾和森林砍伐之间几乎没有联系——也许是因为那里的蚊子喜欢在阳光充足的水域繁殖,喜欢开阔的农田而不是成荫的林区。不过,在马来西亚婆罗洲的沙巴州,疟疾的爆发也伴随着为种植棕榈和其他作物而进行的大面积森林砍伐。 来自丛林的病毒 蚊子并不是唯一能将致命的疾病传染给人类的动物。事实上,人类感染的60%的新传染病都是由其它动物传播,其中绝大多数是野生动物,比如HIV、埃博拉和尼帕病毒,所有这些疾病和病毒都起源于森林中的动物。 在2015年的一项研究中,生态健康联盟(一个总部位于纽约的追踪全球传染病的非营利组织)的研究人员和其他研究人员发现,“近三分之一的新型疾病爆发与森林砍伐等土地使用变化有关,”生态健康联盟主席Peter Daszak今年早些时候在推特上写道。 在森林中,许多病毒可与其宿主动物和谐共存,因为这些动物与病毒一直在共同进化。但是,当人类冒险进入或改变森林栖息地时,可能会不知不觉地成为病原体的宿主。 生态健康联盟的疾病生态学者Carlos Zambrana-Torrelio指出:“我们正在彻底改变森林的结构。” 致命的吸引 当携带疾病的动物在新的栖息地的吸引下离开森林时,也会出现疾病传播。 例如,在利比里亚,种植棕榈的森林空地吸引了成群的老鼠,这些老鼠通常栖息于森林,种植园和定居点周围丰富的棕榈树果将其吸引而来。当人类接触携带病毒的啮齿动物的粪便或尿液污染的食物或物体,或者是感染者的体液时,就会感染拉沙病毒。在人类中,拉沙病毒会引起出血热(与埃博拉病毒引发的疾病相同)。在利比里亚,36%的感染者最终会死亡。 巴拿马、玻利维亚和巴西的森林砍伐地区也发现了携带病毒的啮齿动物。哥伦比亚佩雷拉科技大学的医学研究员和热带病专家Alfonso Rodriguez-Morales担心,随着今年亚马逊地区再次发生火灾,携带病毒的啮齿动物的活动范围将会扩大。 这种过程并不局限于热带疾病。MacDonald的一些研究表明,美国东北部的森林砍伐与莱姆病之间也存在奇怪的联系。 导致莱姆病的细菌伯氏疏螺旋体由蜱传播,这些蜱依靠栖息在森林里的鹿繁殖并获取足够的血液来生存。然而,研究者在白足鼠体内也发现了这种细菌,而白足鼠恰好生活于被人类定居点分割的森林中,MacDonald说。 他补充说,传染病对人类的溢出效应更有可能发生在热带地区,因为热带地区的总体野生动物数量更多,病原体种类更多样化。在热带地区,许多动物传播的疾病都与森林砍伐有关,从吸血虫到蜗牛,不一而足。除了已知的疾病外,科学家们还担心,随着人类对森林的进一步侵蚀,森林中一些尚未被发现的致命疾病可能会暴露。 Zambrana-Torrelio指出,随着气候持续变暖,传染病对人类产生溢出效应的可能性可能会增加,这将推动动物及其携带的病毒进入它们从未存在过的地区,他说。 Vittor说,无论疾病是局限于森林边缘,还是在人群中获得立足点,从而引发一场潜在的疾病大爆发,主要取决于其传播。有些病毒,如埃博拉病毒或尼帕病毒,可以直接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理论上只要有人类存在,就可以在全球各地传播。 20世纪,研究者在乌干达的森林中发现了寨卡病毒,寨卡病毒之所以能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并感染数百万人,是因为它找到了埃及伊蚊做宿主。埃及伊蚊是一种生活在城市地区的蚊子。 Vittor说:“我不愿意去想另一种或其他几种病原体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但如果不将其看作是一种可能性,那就太愚蠢了。” 一种新型服务 生态健康联盟的研究人员提出,疾病控制可以被视为一种新型生态系统服务,即人类可以从自然生态系统中自由获取的利益,就像碳储存和授粉一样。 为了证明这一点,Vittor的团队一直在马来西亚婆罗洲开展研究,逐条列出疟疾的确切成本,详细到每家医院的病床和医生使用的注射器费用。他们发现,平均而言,马来西亚政府在该地区治疗每位新疟疾患者的费用约为5000美元——在一些地区,这一费用远远高于政府在疟疾控制方面的开支,Zambrana-Torrelio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治疗费用逐步累积,就会超过砍伐森林所能获得的利润,在财务方面足以证明保留一些森林的必要性,Daszak说。 目前,他和同事已开始与马来西亚政府合作,将其纳入土地利用规划,同时还与利比里亚官员合作开展一个类似的项目,以计算当地拉沙热疫情暴发的成本。 MacDonald看到了这个想法的价值:“如果我们能保护环境,那么或许我们就能保护健康。我认为这是我们应该牢记的一线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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