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林逸飞

　　死亡拉开了珠峰今年的登山季。

　　而去年的第一个登山季，3个欧洲登山者，在海拔7000米，和上百个夏尔巴人爆发了群殴，被称为“史上最高冲突”。

　　在离天空最近的世界屋脊上，有人受伤，有人丧命，有人斗殴，有人突破自己的极限……商业，让这片世界最纯净的土地不再平静，圣山也有了世俗的混乱与喧嚣。

　　商业登山

　　挑战精神不再 娱乐味取代

　　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珠峰南线起点站。

　　37岁的克里斯汀·埃尔德和57岁的特龙·埃勒森，都来自挪威，他们说即将登顶时，被迫等了两个半小时，峭壁下面登山者排成了长队。

　　埃尔德说，他在大本营看到的登山者很明显没有带足登山必备的装备，比如登山斧、带底钉的攀岩专用鞋。

　　现在，攀登珠峰，早已不是什么职业冒险家的活动。随着越来越多业余登山者的加入，从世界最高峰的山脚到山顶，早已形成了一条完善的产业链。

　　珠峰经济，正在悄然改变着圣山的一切。

　　普通人想要攀登珠峰怎么办？有登山公司帮你搞定，你只需要付钱即可。

　　这是一种完全依赖登山公司的登山，业内人士称之为“商业登山”。

　　一些登山探险公司迎合这些顾客的心理，在尼泊尔推出豪华登山服务：不仅可在几千米高峰享受寿司美食，而且还是由五星级大厨亲自掌厨。

　　1953年完成人类首次登顶珠峰壮举的希拉里，2008年去世前曾表达对人们现在“游戏珠峰”的厌恶之情。

　　美国“极限挑战”登山俱乐部的创始人杰森·布鲁克告诉《上游万向周刊》，珠穆朗玛的挑战精神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涂脂抹粉的娱乐味”。

　　舒适服务

　　“菜鸟”们产生虚假安全感

　　登珠峰，是西方上流圈子值得炫耀的“社交活动”。

　　深谙营销之道的西方公司，在上世纪90年代，爬上了“珠峰经济”的金字塔顶层。

　　他们收取上万美金甚至数十万美金的佣金，然后将这些业余登山客分包给尼泊尔经纪人以及小本经营的当地代理人。而最低层的就是夏尔巴向导。

　　路透社说，夏尔巴做着最危险工作的向导，拿到手里的薪水不到全部佣金的百分之十。

　　尼泊尔政府规定，一名登山者可以背负大约9千克的补给品，但夏尔巴年轻人为了多赚钱，背负的补给品重量往往会增加一倍。

　　负重增加，危险也增加。

　　与半个多世纪前相比，今天攀登珠峰的安全指数似乎大为提高：有充足的氧气，营地有暖和的被窝，更精准的天气预报，更先进的登山装备和救援，还有夏尔巴向导的贴身服务，大包小包有背夫帮你背着。

　　美国登山家乔恩·克拉考尔说，“菜鸟”们对这项原本挑战极限的运动产生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而团员们呢，彼此只是消费者，更多的是各顾各的关系，而非互相协作、信任。

　　泛滥广告

　　影响了人们的判断

　　珠穆朗玛，藏语的意思是大地之母；而尼泊尔人叫她“天空之女神”。因为她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海拔8844.43米，并仍在不断生长。

　　她的魅力在于，人们曾经认为她不可攀登。

　　美国“极限挑战”登山俱乐部的创始人杰森·布鲁克告诉《上游万向周刊》，在世界各大高峰中，珠穆朗玛虽然海拔最高，但绝非“最难攀登”。相比之下，K2，即乔戈里峰，才是专业登山者口中“最硬的骨头”，曾经，这里的遇难人数高达三分之一。

　　日本电视节目《向世界尽头呼唤Q》介绍说，想要征服珠峰“最好爬”的那条路，业余登山者在工作之余，进行一年左右的体能训练和特别训练，就能够去登顶了。

　　不过，从布鲁克专业登山者的角度来看，对于没有高山经验的普通人来说，这条“最好爬”的道路也是险阻重重。

　　“珠峰最大的挑战在于它的高度。海拔6000米左右，没有经验的普通人就开始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而再往上，达到8000米的时候，缺氧和严寒，都考验着登山者。”布鲁克说。

　　统计资料说，到目前为止，珠峰的总登顶成功率为38.7%左右，而且每年都有人死在山上。

　　而这丝毫没有影响业余登山者的热情。

　　“登山公司的广告影响了人们的判断。”布鲁克忧心忡忡地说。

　　“踩”着夏尔巴人的肩膀登上珠峰

　　记者 林逸飞

　　如果不是一个又一个惨绝人寰的灾难，夏尔巴人，这个生活在世界屋脊的神秘民族，很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在人们面前。

　　现在，他们成了珠峰登山者身后默默无闻的“保姆”——建设营地，甚至洗衣做饭。

　　福也山兮，祸也山兮。

　　每年4月下旬到5月下旬，还有现在的9月下旬到10月下旬，珠峰迎来了登山季。

　　而夏尔巴人，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只要有钱，夏尔巴人就能把你抬上珠峰”。这句话在登山圈子里广为流传。

　　夏尔巴人要在海拔数千米的山腰上插放路标、运载设备、清理冰裂缝和建设营地，有时甚至要在毫无安全装备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为外国登山者架设长达7000米～8000米的安全绳。

　　除了这些“专业”的活儿，夏尔巴人还要给登山客户们烧水、做饭、铺床、佩戴氧气，有时甚至连穿衣服、系鞋带、上厕所也要手把手服务客户。

　　在夏尔巴人面前，大多数登山客户如同“低能儿”。

　　在普通人眼中“难于上青天”的珠峰路，对于夏尔巴人来说，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上班路”。

　　但是根据尼泊尔政府公开的资料，几乎每年都有夏尔巴人在为登山者修路或者提供补给的过程中失去生命。

　　死亡，对于夏尔巴人来说，似乎司空见惯。

　　夏尔巴向导边巴·扬布·色尔巴告诉《上游万向周刊》，暴雪、雪崩，还有滑入冰川裂缝，无论对于登山者还是向导，都是“致命的威胁”。

　　“我们要背上很重的行囊，以减轻登山者的负担。但是遇到危险，这就成了我们的累赘，我们走不了多远。”色尔巴说。

　　“我们需要背30到40斤的东西攀爬。”色尔巴告诉本刊，“在路上，除了带路，还要帮助客人安全地走过冰川。”

　　一个登山季下来，一个夏尔巴向导可以拿到4000到6000美元不等。相比之下，尼泊尔的人均收入不到600美元。

　　在登山者看来，夏尔巴向导的“性价比极高”。同样的路线，西方向导可能收到数十万美元。

　　在登山季，夏尔巴向导会三四十次地穿过珠峰路上最危险的区域。

　　以生命为代价投入登山工作的夏尔巴向导曾创下过众多令人至今景仰的纪录，拥有世界上成功攀登珠峰和无氧登顶珠峰最多的人数。

　　但另一个无可置疑的事实则是，他们还拥有着世界上最多的珠峰遇难人数。

　　《大西洋月刊》的统计数据显示，2004至今登山途中的夏尔巴人死亡率比美军伊拉克战争2003-2007期间死亡率还要高12倍。

　　山与夏尔巴人的关系，不仅仅是相互利用，也不仅仅被局限在向导和背夫的角色中。

　　除了有“雪山之虎”之称丹增·诺盖，登山家阿帕·谢尔帕的成就也令人难以企及，他至今仍保持着自己创下的登顶珠峰次数最多的世界纪录——21次。

　　53岁的拉卡帕·索亚姆年轻时也曾做过登山向导，十年前，他在一个海拔超过3440米的山腰上建立了一座独一无二的夏尔巴登山博物馆，目的只是想传承夏尔巴文化和精神。

　　在他眼中，夏尔巴人与山有着独特的缘分和深厚的情感，夏尔巴人与山并存，是山给了夏尔巴人荣誉。“这里的山是夏尔巴人的生命，夏尔巴人的灵魂，夏尔巴人的一切”。

　　不过，除了登山，世界对夏尔巴人几乎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