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年雕塑设计的九儿,因为一场大病,重拾画笔走上了童书创作之路。或许是因为出生在东北山区的缘故,她善于讲述乡村日常点滴,土坯房、土院墙、衣绳上鲜艳的大花被子、院门口的酱缸、春种秋收的简单生活,这些出现在《妹妹的大南瓜》里的有着生活温度的细节,既为孩子们带来触动,也让床前伴读的大人们感同身受,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思乡的酸楚。 九儿今年出版的两本新书《鄂温克的驼鹿》、《十二只小狗》,叙事背景从和煦的乡间美景转向鄂温克族与蒙古族聚居的森林、草原、荒野,主题仍与乡愁、乡土文化的延续相连。就题材的厚重程度而言,两本书都已大大超出了人们对于原创绘本的认知,而这一点在《鄂温克的驼鹿》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她以一种酷似纪录片或老电影的怀旧基调,以悠远、平淡、静水流深的故事讲述方式,还原了少数民族的生活、生产传统,与动植物,与大自然和天地真切的联接。九儿说,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故事,它就是像是为中国北方荒野文化而创作的一首挽歌。 为创作《鄂温克的驼鹿》一书,九儿第一次前往大兴安岭森林腹地。本文图片均为 资料图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开始《鄂温克的驼鹿》一书的创作的?这个故事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九儿:认识自然及动物小说作家黑鹤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把这称之为缘分。我在他的书中感受到超越文字技巧之上的自然的生命力量,这种震撼吸引我去表达,仿佛是我等待许久的机会,于是开始了图画书的共同创作过程。《鄂温克的驼鹿》的文本底板是他的中篇小说《犴》,我觉得,鄂温克人对待书中驼鹿的态度,就是他们对待生命的态度,是自然的又是很科学的。你可以认为是鄂温克人的深情使然,也可以认为是鄂温克人对待自然生灵的非常科学的态度使然。总之这是他们在森林中生存的原则。在我看来,对大自然怀有敬畏之心就是一种非常科学而又深情的态度。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之间看似矛盾的猎杀、养育、放归,其实是人类需要学习并需要用敬畏之心来平衡的大智慧,这也是这个故事最吸引我的地方。 :听说你多次前往大兴安岭森林腹地采风,你所亲历的鄂温克族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有没有特别难忘的人或事? 九儿:2015年9月中下旬,2016年5月中旬、9月中旬,三次由黑鹤陪同前往内蒙古呼伦贝尔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我们在阿龙山芭拉杰依(老人已于2017年12月去世)驯鹿营地驻留,为了他们生活习惯,访问了多位年老的使鹿鄂温克人,另外,也参观呼伦贝尔博物馆和鄂温克旗博物馆,搜集了大量历史故事和影像资料。 住在森林的腹地那些天,推开帐篷的门就是森林,我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据说夜里真的会有熊出没。除此,走丢的可能性很大,偶尔有采浆果的人迷路再也没有回来。有一次我刚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芭拉杰依老人和黑鹤大声的呼喊,我听见自己的名字在森林中回荡觉得很有趣,就没有回答,他们又喊了一会儿我才磨磨蹭蹭走回去,然后被老人劈头盖脸的教育了半天。 在森林中生活时,我发现,我仿佛也成为森林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其实就是,我也成为森林的动物,是生物链中的一环,一种在自然界中和万物生灵的平等。这种感觉在城市中绝对体会不到。因为这样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真正的爱护养育生命的自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有一件事我经常提起,每天我尽量帮助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刷碗。有一天早晨准备吃早饭,我看到昨晚洗好的碗放在帐篷外,落了一些松针,还有一点点其他的杂质之类的,我就在水桶里舀水冲洗,就听见身后芭拉杰依老人炸雷一样的声音怒呵:“你要干什么?我们森林里没有脏东西,你为什么要冲洗?”我吓坏了当时,赶紧承认错误。现在我越发明白,这是他们对大自然的爱和信任使然,他们是森林的孩子,森林的一切都他们的生命源泉,所以当年鄂温克人虽然会为了生存需要打猎摄取食物,但是他们绝不会滥杀,甚至会饲养失去生存能力的小动物,等它们成年后再送回森林。我认为这些是我们的下一代从小就有必要了解的智慧,即使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我们依然是自然的孩子。 在大兴安岭采风 :书中有一幅小犴甩落身上水滴的插画,画面仿佛是活动的,很有感染力,就像电影里一个无声的长镜头。你在序言《一个关于北方森林的故事》里也提到,叙事手法有借鉴自电影的地方,能否跟我们聊聊你是怎么选择并设计这本书的视觉语言的? 九儿:都说绘本就是微电影,但我觉得绘本又是微电影的图解。它不是视频的连续,而是一个个有重要说明意义的截图,既需要让读者翻页时感受到连续的动感,又需要高度精炼,展现最重要的情节。在这本长篇绘本中,由于作家文字描绘的场景非常细腻,我才用了很多小的分镜头来表现,穿插在大跨页中间,既可以让读者丰富了阅读的体验,也让整本书有了很好的节奏感。在故事的开头,我并没有采用图画书常用的方式,即环衬后就出现书名页,而是直接开始叙述故事,茫茫的大森林——鄂温克人生活的场景——老猎人狩猎——休息——小驼鹿出现——跟随老猎人回到营地,用了六个对开页来交代小驼鹿的“身世”,而书名页随着老猎人带着小驼鹿回到营地才出现,这里就借鉴了电影比较常用的表现方式,往往交代了一段故事背景,片名才出现,真正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书中很多分镜头也是一样的,借鉴典型的方式。 绘本中出现的植物不能画错,我查阅了《大兴安岭植物图鉴》,选择了十几种,有些阅历的读者可能会看出来。老猎人的形象借鉴了鄂温克老猎人安道大叔,我没有见过他,只参照了照片,因为鄂温克老人的面部特征比较特殊一些,所以不能按照汉族老人来画。猎犬的原型来自鄂温克老人芭拉杰依·柯拉丹木的猎犬,她是《驯鹿角上的彩带》一的作者,驯鹿也是她饲养的,在此再一次感谢她的帮助,但很遗憾的是,她最终没有看到这本书。驼鹿是森林里的巨兽,我没能见到,只能一半靠查资料、一半靠想像,并且做了立体模型来参考。 《鄂温克的驼鹿》内页插画 :你已经创作了好几本自然绘本,《鄂温克的驼鹿》是关于大兴安岭森林的,《十二只小狗》则是关于呼伦贝尔草原的,未来会考虑在这一领域深耕吗? 九儿:《鄂温克的驼鹿》和《十二只小狗》都是与黑鹤合作的图画书,森林和草原也是黑鹤一直关注的创作背景,目前《十二只小狗》的故事还会有续集,而关于森林的,我们正在酝酿一个新的故事。新的创作无论对于读者还是创作者,都是一种新奇的检验,从我个人的角度讲,在绘本的领域,还有多的选择和创新,无论是绘画的技法还是故事的展现方式。 我觉得很多少数民族都有优秀的文化传统,以及不一样的生存理念,这些都可以成为儿童文学和绘本创作的主题,对孩子来说,也是非常棒的阅读体验。儿童对现实的认识需要更多的可能性,真实是原本的存在,也是认识的基础,所以,我也愿意将我对现实的原本认识忠实地表达出来。 《十二只小狗》内页插画 :如何保护创作热情及持续力?你“滋养”创作的方式是怎样的? 九儿:每个人可能不太一样。对于我来说,创作一段时间之后,反而不需要开始的那种热情,不知不觉创作图画书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停下来反而不习惯。但是每次创作一本图画书,无论自己的还是和作家合作,故事一定要让你有共鸣,有强烈的创作愿望,你要坚信你不是在讲述一个无聊的故事。所以再后来的创作中,能够保持热情和持续力的是不同的故事。无论是题材还是绘画风格,我不喜欢重复。用心讲诉自己还是表达他人心中的故事,收藏细碎的感动把它们放在画面里是我滋养创作的方式吧。
《鄂温克的驼鹿》及《十二只小狗》由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和九儿共同创作,接力出版社2018年4月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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