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7月20日,美国宇航员奥尔德林在月球表面活动。图/NASA 千百年来,月球之旅一直是人类的梦想。至于进行月球之旅的出发点,有的人是为了逃离地球(哪怕是暂时的),有的人则是为了哲学性的思考,比如从宇宙视角审视地球。 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曾推测,到了2020年,人人都可以进行月球旅行。 “我们的曾孙或许就出生在月球重力中,永远无法来地球,也不特别想来。对他们而言,地球是嘈杂、拥挤、危险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很肮脏。” 这么说来,人类的探月历程,远远滞后于阿瑟·克拉克的预期:1954年,他在《探索月球》(The Exploration of the Moon)一书中就构想了自给自足的月球永久居留地;1968年,他在《太空前景》(The Promise of Space)中预测,整个月球都将变得适合居住。而在阿瑟·克拉克作出这一预测的次年,也就是1969年,人类才第一次踏上月球。仅仅两三年后,人们对太空探索的热情锐减,苏联和美国分别于1971年、1972年取消了登月计划。 人类第一次踏上月球时,宇航员留下的脚印。图/NASA 好消息则是,进入2019年,探月征程有了新进展,而这一步是由中国率先迈出的:1月3日,“嫦娥四号”探测器实现人类探月历史上的首次月背软着陆;1月15日,嫦娥四号携带的棉花种子发芽,为月球这片荒芜之地带来第一抹绿。中国探月工程规划为“绕、落、回”三期,嫦娥四号此次实现的就是“落”这个二期目标,预计2019年年底发射的“嫦娥五号”,则被设定完成“回”的三期目标。 印度的“月船二号”也将在2019年发射。此外,包括德国、美国和以色列等多国私营机构也纷纷计划在2019年发射月球探测器。其中,以色列初创公司SpaceIL将租用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的“猎鹰9”火箭发射月球探测器,颇受注目。2019年,月球将变得很忙。 嫦娥四号在月球背面软着陆。图/国家航天局 01 月球:乌托邦抑或异托邦? 著有《月亮:从神话诗歌到奇幻科学的人类探索史》(Moon:a Brief History)的德国作家贝恩德·布伦纳有一个观点:月球的重要性不在于它距离地球很近,而在于它在人类的想象中占有关键地位。 “每个世代对于月球是什么、月球的意义以及象征,各有他们的集体感知。”贝恩德·布伦纳写道。不同时代的哲学家、科学家、作家对月球的想象是当时环境的产物,他们有时吸纳最新的科技见解和可能发展,有时思考诸如“完美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或“不完美的世界应该如何解释”等形而上问题。 在他们的笔下,虚构的月球有的是乌托邦(比如17世纪的法国数学家伯纳德·德·冯特内尔把月球描绘为“乌托邦式的另一个地球”),有的是异托邦,也有的介于二者之间。美国地质学家斯考特·L.蒙哥马利曾说,月球“如同古老的情感海绵,渗透整个欧洲社会”——其实其他地区也一样。 在书里,贝恩德·布伦纳梳理了人们是如何想象最初的月球探索的。2世纪,罗马帝国时代的哲学家琉善在《信史》(True History)一书中,描述一道旋风卷起海上的帆船,把它带到月球。 罗马帝国时代的哲学家琉善在《信史》中描写了月球旅行的故事,法国艺术家古斯塔夫·多雷力为它绘制了图像。 他称月球人为“Hippogypi”,他们的坐骑是羽毛异常宽大的三头秃鹰。在他的另一部作品中,主角伊卡罗麦尼波斯在手臂绑上秃鹰和老鹰的翅膀,挥动双臂,从奥林匹斯山起飞,三天后就飞到了月球。通过月球这个眺望点,伊卡罗麦尼波斯得以思索他眼前的辽阔宇宙。 弗朗西斯·戈德温主教(1566—1633)的《月中人》(The Man in the Moone)或曰《论月球之旅》(A Discourse of a Voyage Thither)是现存最早以英文书写的月球旅行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西班牙人多明戈·冈萨雷斯,他被放逐到圣赫勒拿岛,驯服了一种称为“甘萨”的野天鹅。冈萨雷斯并不知道这种鸟是候鸟,而且习惯飞到月球避寒,结果在这种鸟类年度迁徙时,意外成为乘客,抵达月球——戈德温主教称之为“第二个地球”,且“看起来就像天堂一样”。这里长着比地球三倍高、五倍粗的树木,月球人的皮肤是一种“月亮”色,快乐又知足,不会憎恨或嫉妒,争吵和杀人对他们而言前所未闻。 把月球视为乌托邦,是17世纪到19世纪欧洲文学的主旋律。笔名为皮埃尔·德·月神的作者在《未知的世界:在月球上的两年》(An Unknown World:Two Years on the Moon,1886)中创造了一个乌托邦:三个来自地球的旅人在月球表面下发现了一个“超自然”世界,人口共200万人。这个世界的中央有个大小与地中海相仿的海洋,还有着宜人的美丽城市。月球人由空气吸收营养,从不杀生,说的是一种“逻辑上极为简洁”的悦耳语言。这个理想社会没有薪水和私有财产,每个公民都能获得自己需要的空间。那三个旅人最后决定返回地球,理由之一是月球人的高尚人格令人受不了。 冈萨雷斯在甘萨的帮助下飞向月球。 02 “月之暗面”的隐喻 嫦娥四号此次着陆的月背,又称月球远地端(far side of the moon)或者月之暗面(dark side of the moon)。 我们都知道,由于地球的强大引力,月球总是有一面朝向地球,我们只能看到月球的正面,而永远看不到背面。也正因此,月背一向被视为“秘境中的秘境”,充满了神秘色彩。 人类首次与月背面对面是在1968年。那一年,美国“阿波罗八号”进行载人登月任务试验,宇航员威廉·安德斯首次看到了月球背面,他的观感是:“月球背面看起来像我在孩提时玩过一段时间的沙堆,它们全都被翻起来,没有边界,到处是一些碰撞痕和坑洞。” 1969年,“阿波罗十一号”实现人类首次登月,三名宇航员中,尼尔·阿姆斯特朗、巴兹·奥尔德林踏上了月球,迈克尔·科林斯则被留在指令舱中,独自绕月球轨道环行。 人们将阿姆斯特朗登月传奇拍成了电影。图/《登月先锋》 其中有48分钟,指令舱处在远离地球的月球背面,因为没有通信信号,与地面指挥中心彻底失联(嫦娥四号解决这个大问题靠的是发射“鹊桥”中继卫星)——后来那被称为“人类诞生以来最孤独的48分钟”。 因为那种“暗黑”感,人们对月背免不了有着负面的想象。作家安东尼·奥尼尔的科幻小说《月之暗面》(The Dark Side)告诉读者,如果你是一般旅游爱好者,那月球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生必去一次的景点,建议到近地端看看就好——“你八成会想在近地轨道上的星光赌场待个几天。 你会听到别人说:‘旋转木马房真的很壮丽,不是浪得虚名。’然后为此感到宽心。……你一定会到阿波罗宇宙飞船降落地点一游,尤其不可能漏掉阿波罗十一号的降落地点,上头加盖了圆屋顶。你也可能选择往郊外移动,远眺那里的建筑、矿场、太阳能板。如果你真的很有野心,你甚至可能会一路跑到南极,去看教人目瞪口呆的沙克顿坑,它足足有美国大峡谷的四倍深。”如果你冒险心旺盛,那不妨前往远地端的“炼狱”体验一下,关押地球重刑犯的监狱就设在那里——跟电影《黑衣人》的设定一样。 也因此,“月之暗面”不仅是一个天文学概念,也具有了隐喻的意味,用以指代人类精神和心智中的阴影。最典型的,自然是马克·吐温那句“每个人都是月亮,都有不曾展露的暗面”以及平克·弗洛伊德乐队那张著名的专辑《月之暗面:疯狂的一隅》。 宇航员面罩映照的月球,无比荒凉和孤独。图/《登月先锋》 03 逃离地球,到月球去 鲁迅在短篇小说《奔月》中,戏谑地道出嫦娥奔月的理由:厌倦了乌鸦炸酱面。“又是乌鸦的炸酱面,又是乌鸦的炸酱面!你去问问去,谁家是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的?我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嫁到这里来,整年的就吃乌鸦的炸酱面!”厌倦了乌鸦炸酱面,其实就是厌倦了现实,所以嫦娥逃离地球,到月球这个世外桃源去了。 20世纪初的纽约人要暂时逃离现实,则可以到康尼岛上的月球公园(Lunar Park)来一场“月球之旅”。月球航行的概念结合活动布景和动作,形成了“电子布景机械幻象”,是集体经历的奇观:游客陆续进入雪茄形、有着类似蝙蝠翅膀的巨大机翼的太空船“月球四号”。 1903年的月球公园海报。图/维基 人坐满后,太空船开始前后移动,快速掠过的背景画面,先是曼哈顿,接着是尼亚加拉大瀑布、天空,营造出太空船正在朝上飞向太空的幻觉;旅程目的地渐渐进入视线时,机翼摆动得更快。到达后,工作人员请游客们走下太空船,提醒他们观察岩石构成的景观以及类似蘑菇的奇特植物。 游客们会遇到背上有一排排长刺的矮小月球人(其实由侏儒扮演),月球人陪他们一起走过布满钟乳石的洞穴,穿越裂隙,裂隙上方有着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桥梁。月球人边走边唱:“我的心上人是月中人。”游客还会被带到美轮美奂的月球王宫参观,月球少女为他们表演歌舞,给他们吃绿色奶酪。最后,游客从月球小牛的嘴巴离开景点,回到地球。 电影《月神》中,祖孙三代名乘着名叫“月神”的小船,小男孩想要沿着长杆登上月球。 千百年来,月球之旅一直是人类的梦想,至于进行月球之旅的出发点,有的人是为了逃离地球(哪怕是暂时的),有的人则是为了哲学性的思考,比如获得观察地球的独特角度——通过阿波罗十一号传回的完整地球影像,人们第一次从宇宙的视角审视自己所在的这个星球,这颗蓝色星球既独特,又有着诸多限制;再比如获得能够极大改善人类意识的见识——日本富商、私人月球旅行第一人前泽友作就是这么想的。 他这样描述自己的月球之旅要带上不同领域代表的初衷:“如果毕加索去过月球,或者安迪·沃霍尔、迈克尔·杰克逊、约翰·列侬、可可·香奈儿去过月球,会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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