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选择的余地是,朴素的关联性意识可以巩固尊重。例如,在克里族印第安人那里,对猎物表示尊重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人类和非人类是密切相关的。如果说尊重包含了避免贬低或者漠视狩猎的整体价值的行为,那么,它也包含了履行表现和延续那中价值的行为。鹅群和捕猎者之间的互惠关系通过对鹅这种天赐物表达感激的pwaatikswaau的操作或者烟熏狩猎获得了尊重。如果猎人成功,鹅子倒下了,“该礼物会得到猎人谦恭的赞赏,随后会被猎人家的女人当作客人接待”(Scott 1996, p. 82)。
尊重土地包含了对互惠的承认和对某些仪式活动的积极遵守,这在安第斯族群中也是显而易见的。“crier y dejarse criar”(参赞化育而让我自己得到养育)的表达构成了农业活动的基础。根据莫德斯特·马查卡(Modesto Machaca)的说法(Apffel-Marglin 1995),要打开一个查卡拉(chacra),“我必须征得pachamama的许可,以便她允许我开垦这片土壤……我告知她,我讲用爱心耕种这片土壤,不会鲁莽灭裂,她给我的果实我们大家享受”(引自Apffel-Marglin and Rivera 1995, p. 25)。继续抚育一个chacra(播种、除草、丘植、收获,乃至储藏、转运与丰收所得的消费)的所有活动者都是信奉和培育相互关联性的仪式行为者。这些仪式表达了安第斯人对土地赐予的礼品,包括有关怎样从事一个chacra的知识礼物的热爱、尊重和感激。从事一个chacra,是一种必然涉及人类和非人类的互惠的活动。在这个意义上讲,安第斯人的农业知识本身是与土地捆绑在一起、不出土地范围的,或者更可能的说法,这些知识是土地所生产出来的:
侍候(to raise)一个chacra,不只是驯化植物和动物;而是要用爱和尊重来抚育,换句话说,是根据仪式一并抚育植物和动物、突然、水、微生物,总之,是抚育整个土地(同前,24页)。
根据认定的人类与非人类之间、土地及其组成成分之间的归属联系,尊重是适宜和最有启示作用的道德回应。这要求:始终注意某些事物和某些人的价值;欣赏个体对自然秩序发生重要作用方面有其自身的贡献;觉悟那些刻画其特质及使其溶入关系背景的制约和限制;感激所有这些。没有缜密的思想和观察,就不会发现任何这一点,因而一个人也就不能认识它的功能或者贡献所在;认识不到什么贡献必须允许其继续存在下去;怎样才能不干扰它们;如何最好地使它们发挥作用。这暗示着,尊重既是道德特点也是认知特点,所以,知识和价值属于完整的活动(Whitt 1995)。
毛利人的编织为本土人有关尊重的理解的丰富性提供了一个例证。根据普基塔普-希蒂特(Puketapu-Hetet)的说法,“我们对这种生命的力量担负着责任”(1989, p. 5):
对于我这样一个编织手,尊重我编织的莫里(Mauri,生命力)是重要的。要是我从亚麻归属地取出了它,我就必须在另一个纬度上展示其生命力,以便使它还是一件美的事物(引自Nicholas 1980, p. 40)。
编织工必须尊重所用的物质资源。这其中的一个方面是由于了解资源的出处以及它们要如何加以使用;另一方面是要保证它们得到适宜的使用。确保生命力获得尊重、确保力量或河流能够继续在自然秩序中发挥其重要作用,是毛利人的kaitiaki(守护人)的责任:
Kaitiaki必须确保莫里(mauri)或者他们的taonga(财富珍宝)的蛇功能命力是健康和强大的。一种taonga的生命力如果被消耗掉……就为kaitiaki提出了较大的任务……[他们]必须尽其最大努力以使taonga的mauri恢复到原初的力量(Roberts et al. 1995, p. 14)。
一种显而易见未能欣赏事物的价值的情形,是扭曲或者消除了其价值。对上文描述过的特鲁伽尼妮及其丈夫遗体的处理,是特别大不敬的一例。但是,还有其他人也应该提到。把一个部落同一块土地联系在一起的归属或者内在拥有的关系,与异化以及公司需求的商品化是背道而驰的。原住民作家李兹·约翰逊(Liz Johnson)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这一点:“土地是我们的故人,今天仍然住在这里的我们同样是土地的故人。当我撮起一小把泥土的时候,我念叨着‘这就是我’,那并无虚言,当我的更早的先辈们这样说的时候,同样是真实的”(1981, p. 13)。关于土地,毛利人会说,它自有其莫里(mauri),或者生命力(Ranghau, in King 1992, p. 171)。它不是由市场决定其价值的商品;它是遗产,是生命本身。许多本土文化认识到,商品化的占有扭曲了事物的价值和意义,其结果,我们没能满足有关它的看护责任。
知识、内在价值和土地保护
我们不可把我们在大地上的生活,也不能把我们作为一个部落的洞察和我们的意义与我们在土地上的地点分离开来(Jimmie Durham)。
我们曾提示过,尊重要求对事物的内在价值有所欣赏,这是由于其内在于,或者归属于自然世界的事实而存在的价值。用尊重的态度对待事物涉及到知识——最低程度上涉及到有关在维持自然世界方面发挥什么整合作用以及作用合适终结的知识。要进一步了解这个,知道其限度和制约一并更加尊重它的可能性、态度,最好就要做到避免贬低它的行为,而采取使其继续发挥作用的行为。一步步认识诸如此类的事情,是要更好地认识事物是怎样内在于或者怎样归属于自然世界秩序的。但是,一个人如何才能逐渐认识这些事情?人们是怎样学到的?回想一下阿莫尼塔·塞阔雅和贝拉里,什么时候,一个人才可能将已知的是什么和在哪里分离开?
人们是借助记忆和聆听故事而习得的。在传达认识并尊重自然界的方面,故事是本土知识与价值系统的活的组成成分。它们是土地自生自长的,因此与土地不可分离。莱斯利·斯尔库坚持主张,拉古纳·皮尤洛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是祖传的土地的一部分“以致于后代要丢掉它们是不可想象的”:
与每个地方、地表的每个事物相关联,都有一个故事。丹尼斯·布鲁图斯(Dennis Brutus)谈过“尚未出生的”也谈到了“过去已有的”,和我们是怎样共处于一个地方,以及讲述故事的语言是我们贯穿它们或者与之共存的方式,是重新回到一起的道路(1996, p. 59)。
讲故事是和自然世界对话的一种形式,是事物得到认识的方式的一部分。它传递有关那个世界,其存在物和过程的重要的信息。故事是讲述知识和使行为发生关联的手段。他们呈现出“过去的事物”是怎样和土地、和现在的事物以及那些“尚未出生的”事物联系起来的,也告知了现在的人们应该根据这一点指导自己的行为。
因为许多故事讲的是人类与非人类聆听、表白和交流的事情,他们突出了同自然界及其组成物对话(从词源上看,意思是“共同生活或者相伴”)的重要性。通过把谈话和对话放在人类与非人类互相养育过程的中心位置,安第斯人的农业证实了一个类似的观点:“我们非常相信自然所传递给我们的东西……正是自然本身吐露的声音告知了我们种庄稼的方式”(Rengify, quoTED in 阿pffel-Marglinand Rivera 1995, p. 10)。
与自然世界谈话的力量和重要性,在毛利人关于祖先应得的版图、根据它们的躯体器官命名的地界和身后留下的这些名字的故事中,也是显而易见的:“大多数名字唤起了祖先的历史。一个孩子应当经常性地用一个在那个地点的具体的叙述加以教导,以便保证这个地点及其知识统一在一起”(Salmond 1982, pp. 84-5)。部落的理解力因此而被“锁在一起……以实体本身,如此以致于地点及其知识不可能分离开”(Roberts and Wills 1998, p. 49)。这样做的结果之一是,土地本身充当了知识库,而地名用作“记忆装置,由此,与特定地点相关的叙述及其意义,可以回忆起来。依次讲述确定的地点的故事能使知识和所经历的名字发生关联;可以被感受到,也可以听得见”(同前,55页)。在这个意义上说,本土有关自然世界的知识是直接呈现性的。自然世界的在场是这种知识完全可能的条件。知识被定位到世界,就像它被定位到部落或者个人那样;它是人类与非人类相互关联的一部分。它是彻底背景化的:具体的知识要求具体的地点,借此它能够得到复活和可以加以体验。
因此,阿莫尼塔·塞阔雅的知识不可能和自然世界隔离,也不能被储放到别的地方——图书馆或者数据库——等将来再“消费”。他深深地意识到,如果他的草药知识要延续下去,必须让植物在它们的故地生长,在那里,他可以继续履行其看护它们的责任。他的知识依赖于其对它们的内在价值、它们如何属于、归于自然界和它们在自然秩序中发挥作用的不断的欣赏。而爱丽丝·贝纳里表达的是,被动的迁移怎样造成了断层——自然秩序的瓦解和使人类与土地联系在一起的归属纽带的割裂。割断那些纽带,是分离埋藏于其中的知识,也是放弃人类作为自然世界那个部分的看护人的角色责任。即使不是破坏,那也是疏离完整的知识和价值系统:
当白人谈论有关迁移的时候,他所谈的其实是找到可以居住的新地方、新的工作、新的祈祷其上帝的地点……白人能在任何地方实施其宗教,他不识土地为何物。迪尼人不同,土地对我们很神圣,我们不能在别的地方实践我们的宗教,而只有在我们所熟知的土地上实践……就像你的家族……如果你的亲人病了,你们不能置之不顾——就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和这块土地上、我们的亲属生活在一起(in Jenny Manybeads et al. 1989, pp. 228, 230)。
杰米·德拉姆(Jimmie Durham)陈述道,本土部族不能把它们在土地上的生活同他们的属地分离开来,也不能将他们作为一个部族的意义或者洞见分离开来,表达了对内在归属于土地、对境内土地的责任的类似的承诺。这个承诺正得到越来越多的本土人的热烈信奉,他们认定他们有作为看护人或者土地监管人的法律和道德权利。这一章提供了理解本土人作为土地和后代看护人的基础的一种可能方式。就一个内在于或者归属于土地的部族而言,他们在本体论和道德上是密切相关的。他们作为土地看护人的角色是责无旁贷的;这对维护自然世界的完整性和持续是必要的。用我们开头的话来作为结论:
我们是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部族。我们像良知……我们是土地拥有者,我们是土地监管人……挑战你的子孙受害的时候到了……想想后代们吧(Lyons, 引自Dooling and Smith 1989, p.2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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