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中“品”尼泊尔传奇风情

　　德瓦利卡酒店(Dwarika’s Hotel)的小册子颇能打动人：旧照片，质感十足的画面里，柔和的光线透过驳斑的窗户，照在尼瓦尔工匠的肩背上。草席、木块、锤凿，弯曲的赤脚、黝黑的皮肤、飞扬的木屑无不给酒店定了文化的调子，而那句“尼泊尔建筑文化的鲜活所在”点破了这间酒店的特有气质。

　　一个深秋的傍晚，德瓦利卡酒店院子里的灯刚刚点上，我跟这里的两位女主人德瓦利卡夫人和她的女儿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正在准备的尼泊尔传统晚餐开始。天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呈现着完全漆黑前的一种墨蓝色调子，暖色灯火安静地照着这个满是建筑传奇和故事的院子，手中温热的红茶也配搭了这种南亚情绪，更不用说那一院子的雕花廊柱和窗棂。我就这样舒服地靠在椅垫上，听两位女主人讲这个院子的传奇，这些故事其实已经在风中传了快60年。

　　1952年一个冬天的早晨，尼泊尔人德瓦利卡像往常一样在加德满都的街道间散步，他发现路边有几个木匠正在烧木取火，点燃的木条是刚从一个废旧建筑中拆下来的门楣、窗框和廊柱，上面雕刻精美。看着这些几个世纪之前在工匠手中精雕细琢的木刻顷刻间付之一炬，德瓦利卡觉得十分惋惜，一股冲动让他决定以新换旧与这些木匠做交易。他随即买来木材供他们烤火，自己则把一堆已经开裂、腐朽的木头带回了家。当时没人理解他的做法，都说他一定疯了。

　　后来，加德满都也开始了现代化的进程，只要听闻哪里有旧房改造，德瓦利卡就会匆匆赶去把那些年久失修的木雕悉数买进，这成了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并继而演变为一种收藏的爱好和伴随他一生的热情。再后来，这种收藏变为了真正的尼瓦尔风格的砖石建筑，最后便有了用他自己名字命名的这间旅馆。事实上， 德瓦利卡酒店的象征意义早已超越了一间豪华酒店的价值，它几乎是一个尼瓦尔文化的最好范例。这里不仅是一个博物馆，更包括了完整的尼瓦尔人的传统生活氛围，当然，包括了一餐地道的当地饮食。

　　我们起身缓缓走进那间宽大的餐厅，脱鞋，静手，又一次在舒适的木椅靠垫上坐下。通常，到一间以提供当地传统食物的餐厅里吃饭，率先受到感染的不是美食，而是由灯光、建筑、餐具、音乐、色调营造的地域感，德瓦利卡很自然而然地做到了极致，你的味蕾不一定被6道、9道乃至多达22道太过地道的尼瓦尔食品折服，你的胃口也不一定完全为之打开，但你每一分钟都会被最传统的尼瓦尔的文化与生活细节所包围，你的目光会在红砖、木雕、棉布中游移，你的手会触碰铜器和陶土的餐具。当然，还有不远处传过来的木鼓、笛子和风琴的悠扬和酣畅。

　　女主人们对音乐的反应很强烈，这也许验证了那个说法：这里的人从一出生就伴随这种音乐，伴随他们学步，伴随他们嫁娶，伴随他们祭拜和歌颂神明，伴随他们庆祝丰收，伴随他们出发，迎接他们回家，丰富他们的爱和情欲的生活，一直到他们生命的终结。而坐在餐桌前的我，更多地将这种传统歌舞理解为一个南亚农业山地小国农耕文化的一部分，音乐有笛子吹出的悠扬，更有鼓的快乐成份，舞蹈没有太强太高级的形式感，直白的快乐像是与土地里的耕种、插秧、收割息息相关，观看的人倒也很容易被这种快乐感染。女主人说，从前在一些地方从凌晨的祈祷到深夜的晚上一整天都可以听到音乐，走在山间，能听到擂动的鼓声回荡，而尼泊尔长笛永远是那样经久不息，就好像黑天神在跟随人们穿过街道，穿越森林和原野。

　　那一刻，我忽然对面前的食物多了一份理解，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它们不是那么精致却富有营养，好像明白了三小只状似饺子的食物下面那片绿叶的来历，也好像对那些酱料有了似是而非的理解，也竟然在那一小杯尼瓦尔式的白酒里第一次尝到了“回甘”……这一切其实都要归于一开始的院落，一开始的灯火，一开始的红茶和一开始时女主人讲的传奇和故事，这些都是文化的回甘，微妙地影响了我们那一刻的味蕾，也微妙地定格了一种记忆。

　　两个小时后，我起身离开Krishnarpan餐厅，穿鞋时我又一次看到了已经不算年轻的查尔斯王子来这里用餐时的照片，我突然这样想，即便是他，当年用这一餐的感觉与我此刻也相差不远吧，想着这些，我甚至可以察觉到自己嘴角的浅笑了。

　　小贴士

　　地址：P.O.Box-459, Battisputali，加德满都，尼泊尔。

　　用餐价格：15美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