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行与思（2）

　　德国的警察与“城管”

　　那天，我在中关村看到了传说中的城管。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在中国，上微博的人几乎不可能不知道“城管”，而与之伴随的多是“打人”之类的关键词，但我目睹的这位城管没有打人，他被一群智能手机围着摄像，正在跟一位卖瓜的人争执，他自己也拿着手机在摄像，录下自己对卖瓜人说的话。城管说：在这个地方不许做生意。

　　哪个地方？我前后左右看了一片，我们所在的地方好像只不过是一条人行道，右边是天桥，后面是购物中心，前面和左边是马路。这个地方对于卖瓜的人基本算完美，路人多，空间也还算大。不过城管说，在这个地方不许做生意。

　　我往前挤一挤，仔细看到城管的面孔，满脸皱纹，很疲劳的样子。卖瓜人比他年轻一点，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是大西北人，让我想起那些过去在中国西部徒步行的时光。他手中有刀，不过，卖瓜的人，没有刀才怪。卖瓜人身边还有一个小朋友，估计是他儿子吧，小孩儿不吭声，一直盯着大人看。城管是北京口音，说话又快又难懂，卖瓜的人是西北口音，普通话说得貌似有点不流利，而且每句话的调子都会往上跑，像我们老外学说汉语。城管一直重复说，在这个地方不许做生意，卖瓜的人一直重复回答，他每天都在这做生意，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最终，双方以折中方式和解了，城管指着天桥说：“你去那边做你的生意吧！”卖瓜的人不太情愿，最后还是配合了。

　　围观人群散去，我问城管：“天桥那边可以，但这个地方不行，这是咋回事？”城管的表情有点无奈，我接着说：“你看嘛，这个地方空间比较大，木车不会挡住别人路过，但是天桥那边地方很小，自行车很多，又有小卖部，空间本来就很紧，你觉得他在那边卖瓜合理吗？”

　　城管说：“这个地方不许卖东西，这是规定！那个地方其实也不行，但我看他不肯走，只好让他搬到那边。没办法！”

　　我想，其实也对哈，人家有刀你只有摄像头，而且你就一个人，就算你制服上有城管的标志，但你确实没办法。然后我就说了一句不符合事实的话。我说：“我们德国是没有城管这个概念。我们那儿，如果你违法，那就是警察管的事。”

　　其实，德国不仅有Polizei（警察），也有Ordnungsamt，可以说是城管的意思。在德国，警察属于州的，比如巴伐利亚州有自己的警察，下萨克森州也有自己的警察。而“城管”是属于县级基层和市级基层，也就是说，慕尼黑和纽伦堡的“城管”是不一样的。德国“城管”的义务就是，处理小的违背治安情况，比如说在街上摆摊事先不申请，警察不用管，他们先试试能不能处理。

　　但我作为德国人从来没有意识到过，那些穿制服的Ordnungsamt其实不是真正的警察，也没有觉得他们说的话不用听从，他们“没有办法”。因为首先，很多Ordnungsamt机构是可以带枪的。其次，就算不带枪，但是你不听从他的话，他就会叫警察过来。那时候，警察会帮他“想办法”。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从天桥下面走过的时候，我拍了一下卖瓜的人的肩膀，跟他说：“不要生气。”他转过来看，脸上充满无奈，说了一句“没办法”，就接着切他的瓜。

　　这个“没办法”和无奈，跟那位城管一模一样。